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会找到你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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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了离凰山,沉朱比离开九重天时更加魂不附体。

凤止早已不在朝凤宫,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她又接连寻了许多地方,都没有他的任何音讯。

可她不罢休,不眠不休地找,几乎要将六界翻一个底朝天。

不知是第几次经过西海,她拖着早已不知疲倦的身体,踏着海浪往前行。

生而为神,她从不曾觉得六界有多广阔。她想去什么地方,只需捏个诀,就能立刻抵达,可是直到如今,她才发现六界原来这般大,大到她想找一个人,都这般无能为力。

黄昏时分,西海上天气骤变,密布的阴云被雷霆划破,转瞬之间,便是一场暴雨。

在海面上踏行的少女却对天气的突变无动于衷,直到脸上有冰冷的雨滴砸落,她才浑浑噩噩地抬头,透过凌乱的额发,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海面。

水天模糊,天地间一片苍茫,在巨浪翻滚的海面上,只她孑然而立。

凤止,你究竟会在何处。你这是在惩罚我吗。在滂沱的雨声中,她仿佛听到谁以决然的语气说:“想让我原谅你吗?除非六界倾覆,四海水竭。”冰冷的海水一点点侵吞她的脚踝,她立了片刻,突然自唇畔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好,那便让六界覆灭,四海水竭好了。

一念刚起,以她所立之处为中心,忽而有无边的神力扩散开来。

风浪在瞬间得到平息,早已暗下来的天色骤然大亮,烈日如焰,炙烤着海面,阳光竟比正午时分还要灼热。她竟是以龙神的本元之力,强行逆转了白日黑夜。

沉朱神情恍惚,继续在海面上踏行。凤止,你看到了吗。我已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

这种永昼的异象若是一直持续,四海只怕当真有被烤干的一日,可因着之前的那番折腾,她体内的本元之力早已所剩无几,没多时,便因体力不支倒在了岸边。

日月颠倒的异象骤然消失,天色瞬地暗下来,大雨如注,整个世界一片凄风苦雨。

黑暗冰冷的岸边,少女蜷缩着身子大哭出声。凤止,如今的我,连收回自己的誓言都做不到啊。

风雨渐收,哭声却久久没有止住。执伞的青年立在不远处,望着哭得可怜的少女,轻微叹息,却并未走近。

第二日,沉朱自头痛欲裂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身上还搭了件灰扑扑的外袍。掀开衣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如旧,还沾带着昨日的泥泞。

是有人在她昏睡期间将她搬至此处的吧。从搭在自己身上的外袍和房中的鱼篓判断,救她的或许是附近打渔的渔夫。

拂了拂身上衣衫,简单理了理乱发,推门而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又重新回到此处,往简陋的桌案上扔下几颗夜明珠,才头也不回地离去。

待她的影子消失,白衣青年才自房中出现,立在桌案旁,将被她丢到桌上的珠子捞至手上,想起她适才扎入西海的模样,眼中情绪莫测。

还真是……有恩必报啊。

离开西海,沉朱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这几日为捕捉凤止的气息,她已快要将神力耗干净,尽管知道这般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她却无法放弃。

凤止舍了内丹,便只是一个普通仙人,又要受六界浊气侵噬,只怕还不如一个身体健壮的凡人。

不找到他,她怎能放心?

正午时分,她来到西海附近的人界城池。凤止曾说过,想与她遁入红尘,他……会在人界吗?

立在高处,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神力,轻轻吐出一个字:“扩。”

神力铺开,将整座城的喧嚣都纳入神识,万千种声息同时汇入灵台,她在那些声息中仔细分辨,直至体力耗尽,才托着疲惫的身子赶往下一个城池。

她的心里只余下一个念头,要找到凤止,无论如何,要找到凤止。

数月之后,自西海开始便一路跟随她的青年,望着抱着剑累倒在路边的少女,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阿朱,你这执着的性子,何时才能有所收敛。你便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放弃吗。

本君既然不想让你找到,你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沉朱靠在墙边休憩之际,几个地痞流氓见她睡得沉,登时起了歹念。

少女身上衣衫简素,不值几个钱,怀中抱着的那把剑也破破烂烂,约莫也换不了几个铜子儿,可是人却生得好看,眉目如画。

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立刻一脸垂涎地朝她围了过去。

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温淡的嗓音:“几位意欲何为?”

回过头去,看到说话之人,不由得为他脸上的绝色怔了怔,回神后,恶狠狠道:“哪来的穷酸书生,滚一边去。”

书生模样的青年抄着袖,望向他们身后抱剑沉睡的少女,一脸恍然:“原来是在找乐子。”却并没有走开的意思。

众地痞一脸凶相:“怎么,想坏几位爷的好事不成?”

书生脸上似笑非笑:“在下不过是……”气定神闲道,“路过。”

众地痞眼角一抽,这书生是怎么回事?路过也能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那就速速离开,不要打扰爷寻欢作乐。”又色眯眯道,“不过,公子若愿意跟大爷我找些别的乐子,本大爷也没有异议。”说完,就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眼里满是下流的颜色。

时下男风盛行,这书生实在是秀色可餐。

靠在墙边熟睡的少女眉头轻蹙,好似随时都会醒来,书生不动声色,笑吟吟对他们道:“好啊。换个地方。”

众地痞闻言,相视一笑,今日是怎么了,竟有这种好事。

沉朱醒来,只觉得阳光刺眼,缓了好一阵才缓回来。

经过一个窄巷子时,不经意往里面瞄了一眼,却见里头横七竖八躺了几个壮汉,个个鼻青脸肿,形容凄惨。

唔,人界的治安当真越发不好了。

又忍不住恍神,凤止那副柔弱模样,会不会受人欺负?

立在街头,茫然四顾,突然觉得天下之大,好似已无自己可以去的地方。悲凉之感顿生,抬目之际,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个白衣清隽的身影静静而立。

时间在那一刻停了下来,心脏骤然缩紧,待回过神时,已经跌跌撞撞朝那个影子奔过去,那一刻,她的眼里便只有那一袭白衣。

手落至他肩头:“凤止!”

书生转过脸,茫然地看着她:“姑娘在唤在下吗?”

陌生的眉眼,陌生的声音,只有那温淡如玉的气质,有一些似曾相识。然而,不是他。

她怔了半晌,颓然地将手从他肩头收回,道:“抱歉。公子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书生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没有应声,数出几个铜板递给卖鱼的小贩后,冷淡地朝她点了下头:“告辞。”

沉朱黯然立在那里,唇畔浮起一缕苦笑,是啊,怎会这般凑巧,她穷极所有神力都无法找到的人,又怎会在这里偶然遇到。

她的运气,会有这么好吗。

那个卖鱼的摊贩见她失落的模样,忍不住问她:“姑娘,你在找什么人?”

她垂着眸,轻道:“我在找我的夫君。”

书生提着鱼慢吞吞地走,眼角余光捕捉到那个亦步亦趋跟过来的身影,忍不住顿住。

他回身,语气温和,神色却冷淡:“跟着在下做什么?”

沉朱眼睛抬了一下,又垂下,轻声:“我没有地方可去。”

适才看到他提着鱼的背影,鬼使神差就跟了上来。无处可去是实话,她身上神力耗尽,此时变个铜板出来的力气都没有,想要吃饭住客栈,唯有把手中的剑抵押出去。不过,下界的人大多不识货,这把崆峒的古剑,怕是抵不了多少钱。

书生唇角勾着,眼中却没有笑意:“在下并非善人,姑娘无家可归,跟着在下也无济于事。”

他说罢,提着鱼继续往前走,身后那个身形顿了片刻,仍旧抬脚跟过来。他行一步,她也行一步,他迈两步,她也迈两步。他叹一口气,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并非姑娘口中的故人。”

少女的目光落到他手中的鱼上面,道:“书生,我饿了。”

书生因她那个表情心口一跳,鱼在他手中扑腾两下,他才回神,敛了眼中情绪,道:“过来吧。”

沉朱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却见他进了就近的一家食肆,将手中鱼交给跑堂小二,吩咐他让后厨处理,还仔仔细细地指点了他如何料理,沉朱听着他语气里不经意透出的市井气,眼中不禁滑过一抹失落之色。他果然,不是凤止吧。

书生没有漏掉她那个表情,淡淡望着她:“还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她却只是垂着眼,望着面前的筷笼发呆。

书生见她没有反应,只好自作主张点了几样吃食,菜上齐后,修长匀称的手指捡了两根筷子递到她面前:“不是饿了吗,吃吧。”

她乖巧地接过,虽有些食不知味,却因体力消耗太大,每盘菜都吃了大半。在她埋头吃饭期间,书生一直静静望着她,目光清淡。

他忽然问她:“若是找不到,还会继续找下去吗?”

她的睫毛轻颤,握紧手中竹筷,道:“总会找到的。”

“可若他……并不想让你找到呢?”

她默在那里不说话,白皙的小脸上,一双眸子玄黑如墨,却显得有些冷清。

书生的声音淡若烟霭,没有什么情绪:“若他此时过得很好,已经将你忘了,你去找他,又有什么意义?”

他说罢起身:“吃饱便走吧,不要再跟着在下。”离开之前,轻声劝了句,“姑娘年纪轻轻,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垂下眼睛,脸上有怀念之色,“在下从前也喜欢过一个姑娘,可是,同她在一起,却并不开心。”敛了表情,轻声,“如今在下已有妻室,姑娘若执意跟过来,会让在下很困扰。”

他说罢,便搁下几枚铜板在桌上,自食肆离开。

白衣拂过桌畔,没有任何留恋。

书生离开后,在食肆外默立良久。有清风掠过,将他身上的白衣掀动,此时的他看上去美得不似凡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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