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正人君子(1 / 2)
宋然望着面前的人,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大人您回来了?民女让小二帮我煮了粥,能不能麻烦大人,帮我下去催一催?”
沈寒溪见里面隐约有水汽飘出,又听她语气僵硬,便已猜到她适才是在里面沐浴。她虽极力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眼神却透露出她的情绪。
他念她病着,生了恻隐之心:“宋姑娘如今胆子肥了,都敢让本官跑腿了。”
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有一丝赞赏。
宋然望着他墨色的袍子消失在楼角,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是真的让他催粥,只是把他支走,方便她整理仪容罢了。他在楼下随意溜达了一圈,回到房间,粥和小菜已经送上来,她也已经把头发绾好。她面前的碗筷都没有动,乖乖坐在桌畔等他。
他悠然在她对面坐下,顺手把面具摘了下来。
她这才开口:“民女身体不太舒服,便只要了一碗粥和两碟小菜,大人如果觉得清淡,可让后厨做些想吃的送上来,民女不知大人的口味,没敢擅做主张。”
他却道:“不必了,本官正好也不大有胃口。”他说着,捡起汤匙来,吃相颇为优雅。宋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便是这么慢悠悠地吃着一碗馄饨,当时她便隐隐赞叹,不过是一碗馄饨,他竟也能吃出山珍海味的仪态来。
她心里想,他这样的人,大抵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的。他曾是顾蔺生收养的义子,虽不知顾大人待他如何,但以顾大人那坊间流传的人品,必然不会亏待他。
想到这里,她的眸子不禁沉了下去。
顾大人倒台的时候,是他亲自带人去抄家拿人的。
廷卫司至今,都还在四处缉拿所谓的顾氏余孽。
“宋姑娘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想些什么。有些话不妨问出来。本官脾气再不好,也不会吃了你。”
听到沈寒溪的话,宋然手中的汤匙微微一顿,敛眉道:“民女没在想什么,也没有什么想问大人的。”
沈寒溪也不为她的反应生气,道:“你没什么问的,我却有一些话想要问你。”
宋然抬眼看他,见面前的人墨袍黑发,长眉修目,唇角带着一抹冷峭的弧度,但又不似想与她为难。她顺从的语气:“大人您问吧。”
“今日那大夫问我,你以前是否大病过一场,是否曾经受过重伤。此事也无所谓隐瞒不隐瞒的,本官要听实话。”
宋然没料到他这般煞有介事,竟是要问这个,轻轻点了点头:“三年前是病过一场,大夫说是忧思过甚,积郁成疾,但眼下已经大好了。”
他听罢沉默几瞬,将“忧思过甚、积郁成疾”这八个字在心间过了几遍,心想,这八个字,可真不适合她。
虽然她在他面前,常常是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但是,在她的眼中,他从不曾见过阴霾。
心里这么想,口上却揶揄她:“宋姑娘的心眼儿这么多,所有的话都藏在心里,随时都想着怎么防备别人,也难怪会把自己累病了。”
她先是觉得他的这番评价十分刻薄,后又感到一股膝盖中了箭的钝痛,也许他说得不错,她处处防备,步步为营,尤其是同他在一处时,也许会有几瞬放松了心防,但很快就又筑起心墙来。
时间久了,真挺累的。
她埋首吃粥,小声抵抗了一句:“大人您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自是不明白民女是怎么活下来的。您一句话,便能要了民女的小命,民女若不防备着一些,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话说完了,才惊觉说了太多,忙又住了口。
好在他只是微眯了下眸子,而后唇角一勾:“原来宋姑娘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伴君如伴虎,本官活得也不容易。在圣上身边,大抵也同宋姑娘此时一样谨慎。”他说着,慢慢一笑,“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本官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贵人的命。同宋姑娘这么大的时候,本官还常常被人像狗一样使唤。”他说着,拿汗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手,“宋姑娘怕是不会相信,本官曾被人像畜生一样,使唤了十多年。”
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沈寒溪仿佛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将汗巾搁下,垂眸盯着那双手:“这双手杀过太多人,也不怪宋姑娘会害怕,本官自己,也嫌这双手脏。”
她从前就注意过,他每做完一件什么事,总喜欢一遍又一遍地擦手,她本以为他不过是爱干净,没想到,竟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斟酌了一下,十分大胆地问他:“那大人有没有想过,以后便不要杀人了?”
他为她这句话盯了她半晌,眸中突然浮起一抹调笑:“若宋姑娘不许,本官也可以试试。但,宋姑娘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要求本官不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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