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有我来疼(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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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身畔的男子,被他的神色骇得心口一跳,不禁结结巴巴道:“沈大人,您……您息怒……”

钟伯在气头上,又是关起门来说话,自然说得难听。若不被正主听到还好,被正主听到了,可句句都是要死人的。

六娘真怕沈寒溪会冲进去,却见他沉着眼立了片刻,转身离去。

屋内的人也听到动静,行至门边:“六娘,怎么了?”

六娘的手中捧着茶水,苍白的小脸还没从适才的惊吓中回神:“适、适才沈大人……让我来给姑娘送药。”

只见她手上的托盘中,有一白一青两个瓷瓶。一个内服,一个外用。宋然眼皮一跳,忙往前看去,却只看到那人疾步离去的背影。

钟伯神色依旧难看:“这么贵重的药,咱们可用不起。六娘,还不还回去。”

六娘自然连连摇头,她才不敢。

宋然对钟伯道:“您就别为难六娘了……便先收着吧。”

沈寒溪立在院中吹着夜风,本就短的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掌心不断渗出血渍。旺财自鸭舍中跳出来,对着他嘎嘎一通乱叫,他冷冷地望着脚边的鸭子,问它:“连你也厌恶本官吗?”

旺财:“嘎嘎!”

他眯起眼睛,没有回头,却忽而问道:“本官这一次,可做错了?”

夏夜的风拂过他的衣摆,撩动了远处的树影。

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夏小秋意识到,这句话是在问自己,不禁一顿。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他怀疑自己的对错。

“大人这事儿,做得是有些欠妥。”

沈寒溪没有说话,此时的他,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里。

他这一生,艰难坎坷,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会比亲眼看着母亲受人侮辱,更令他措手不及,更令他茫然无措。

自那日开始,他便陷入一个噩梦。梦里是四岁的他,将母亲从乱葬岗拖出来,再一抔土将母亲埋掉。无数个黑夜,他都在用力地挖坑,直到指尖都是血,即便中途惊醒,眼前却依旧是同样的黑夜。没有出口,无路可逃。

那时,他心中所想,只有一件事。

他要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他什么事都可以做。所以这么多年,他比谁活得都清醒,却也比谁活得都困顿。

“恕卑职直言。”夏小秋道,“大人若是觉得对不起宋姑娘,直接向她道歉多好?”又迟疑着道,“您……是不是说不出口啊?”

沈寒溪扫他一眼,他立刻噤声。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个朝这里走来的影子,眉心轻轻一动:“钟伯。”

老人行至沈寒溪身后,仪态恭敬,神色却很冷淡:“少主已经睡下了。有一些话,老奴想同沈大人聊。”

宋宅,偏厅。

钟伯为沈寒溪斟了一杯茶,并不入座,道:“沈大人既已知道我家少主的身份,老奴便不再卖关子了。有些话,少主自己不愿提,但大人想必很想知道。”

眼前的老人其貌不扬,瘦瘦巴巴的,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从前的那副小老百姓的神态,略微佝偻的后背也挺了起来,神色从容不迫。

沈寒溪想,此人到底是墨家的人,自然不会是个普通的老仆。

“沈某是有许多事,想请钟伯解惑。少微她在墨家待得好好的,为何要离开墨家?”

老人为他这个问题笑了一下,道:“若是当真待得好好的,少主又何必离开呢?”他并不隐瞒,淡声道,“说起来也算是家丑了。自少主出生,侯爷便疑心这个孩子的血统,只因夫人嫁入墨家不过八个月,便妊娠分娩,诞下了少主。”

沈寒溪眉心一动,冷哼道:“并非所有胎儿都能足月生产,定远侯的疑心病,未免太重。”

钟伯摇了摇头,道:“夫妻之间的那些揣度和猜忌,哪里是外人能够说得清的。夫人性情刚烈,受不了侯爷的恶意揣测,少主刚满月,她便带着少主回了尧州的娘家。墨家门第的确高,秦家的门第也没低到哪里去,秦老太爷的火暴脾气,哪里能忍受嫁出去的女儿受这般委屈,差一点就将此事闹到太后那里。”

沈寒溪静静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最后,终究还是侯爷拉下脸面,到秦家道歉,亲自请夫人回去。夫人却争着一口气,不愿随侯爷回云州。最后二人都退一步,墨家在尧州另建一座宅邸,给夫人居住,这样一来,于墨家的脸面上,也能说得过去。”

“夫人独自在尧州住了一年,最后到底还是侯爷先服了软,也搬来了尧州,在尧州的第三年,夫人生下了二公子少垣。侯爷十分宝贝二公子,与夫人的感情也不断升温。”

“然而,夫妻之间和乐的气氛只维持了三年,少主六岁的那一年,侯爷因从夫人那里发现了一封旧信,再度怀疑起少主的血统,两个人大闹一场,闹得整个尧州大院都不得安宁。自那之后,侯爷开始不断地迎娶如夫人,这些如夫人的身份,一个比一个上不得台面,此举大抵是为了羞辱夫人。夫人心如死灰,几乎不再与侯爷见面。”

“然后,在侯爷迎娶第七位如夫人的那一日,二公子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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