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三生第二生(七)(2 / 2)
一道雷鸣般的响声从远处传出,响彻云霄。
黑犬神情骤然凝重,体内妖力急剧鼓胀,速度飙升。
风力嗤嗤,犹如利箭一般,划得愁尘那稍显稚嫩的小脸生痛无比。不过愁尘并没有吭声,即便面庞上若有若无有着几道血痕,也只是双眼紧闭,眉头紧缩,虽有着无数愁绪缭绕,但丝毫没有痛苦烦恼之色。
远处,四人相对而立,李郯握住剑的右手轻微颤抖,一丝鲜血顺着虎口经过剑柄往下滴落,额头冷汗密布,眼神中隐约有着一丝绝望。
夏皇头顶的紫气长龙,此时变得虚幻无比,可能随时都要消失一般,其人也是面色苍白,气喘吁吁,望着干瘦老者,眼中有着一丝骇然。
李氏,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嘴角有着一丝鲜血溢出,手中握着一柄残剑,虽是剑身中断,但却是符文环绕,隐约有着靡靡大道之音响起。
反观干瘦老者,虚空而立,气定神闲,手中托着一道乌芒,一道道凌厉的剑气以其为中心四处射散。
“怎么样,你们还要再试试吗?”
干瘦老者一脸平静地看着众人,微笑说道,只是这微笑中也隐约有着一抹欣赏与嘲讽。
李郯三人没有说话,神识之力隐秘涌动。
“夫人,二弟,这老鬼要的是我,等会儿我拖住他,你们先行离开。”
“不行,”话音刚一传出,李氏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我夫妇二人当年拜堂成亲之时是怎么说的?今日夫君若亡,妾身亦当相随。”
“大哥,小弟也非贪生怕死之徒,就连这条命也是大哥你救的,让小弟离开之类的话语也就不要说了。”
“你们……”
原本李郯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是神情突然僵硬,瞳孔收缩向着京城的方向看去。
一道黑影骤然掠出,黑犬和着愁尘腾空跃起,虚空而立。
一跃而起的愁尘看到虽是身形狼狈,但至少相安无事的李郯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脚踏虚空,身子左右摇晃,站立不稳,如同随时都可能掉下去一样。
干瘦老者一脸看戏般的望着愁尘和黑犬,枯槁的左手在右手上轻轻点动,一脸的闲适淡然。
“镜台!你来这里干嘛!”还不等李郯说话,李氏却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一声娇喝。
“我……”
愁尘刚说了一个字,李氏满是怒气的将其打断,“我什么我!为娘不是让你们呆在府里吗!老管家在哪?给我出来。”
看着满头怒火的的母亲,愁尘无奈地吐了吐舌头,“娘,你儿子是过来帮忙的,其他人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而且带我过来之人,也并非是老管家,而是这位前辈。”说着,小手顺势指了指傍边的黑犬。
话音刚落,黑犬的毛发顿时直立,此刻的他感到有着几道锐利的眼光在他的身上扫视,一道强过一道。
黑犬暗骂一声不好,妖力隐晦转动,急忙将一些秘密悉数藏了起来,狗头昂起,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神识扫过,也不过就发现这黑狗体内悬浮着一颗黄豆般大小的妖丹,有些失望,“大胆狗妖,区区道基修为,居然敢迷惑吾之孩儿。”
步伐微跨,手中残剑批练提起,含怒一击,一道月牙状长虹涌出,凌厉的剑气四处飘散,批练的长虹直接向黑犬劈开。
“疯婆娘……”
黑犬怒骂一声,身子快速移动,尽其所能的闪避这道惊人剑气。妖力涌动,在空中接连上下翻动了几下,才险之又险地避开。
虽说避开,但毛发上有着一道裂口,似乎是被剑气所伤一般,一股股猩红的鲜血往外流。
“夫人,别冲……”
“动”字还未说完,李氏手中的残剑笔直,直指黑犬,
“孽畜,死来!”
灵力涌动,飞身而起,白衣振振,长发飘飘,好似仙子下凡一般。残剑铮鸣,剑气缭绕,凭空多了一丝英武之气。
感受到那伤口处传来的疼痛,黑犬的双瞳骤然通红,脸上满是凶厉之色,大口一张,一下子将愁尘叼住,丢到自己的背上。
妖力涌动,身型骤然膨大,足有十几米高,巨口大张,一丝丝口水宛若小溪一般往下流淌,妖力涌动,巨掌伸出,锋利的爪子在月光下泛着光芒。
奋力前扑,巨掌带着腥风向李氏拍去。
身子正高速前行的李氏陡然一惊,单手将剑竖放胸前,双手护剑,准备硬受黑犬一击。
轰……
残剑与巨掌相碰,一股沉闷之音传出,李氏只感到一股巨力袭来,整个身子都被拍飞,而其飞往的方向也正是干瘦老者处。
干瘦老者也好像并未发现,或者说是对于自身的实力无比自信一般,依旧气定神闲的看着,嘴里还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小女娃子看来刚刚受伤挺重的,居然连个只有道基境修为的小妖也收拾不了。
窝里斗?有趣,”
一句话说完,干瘦老者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神情骤变,显得有些慌张。
只见半空之中的李氏,身子陡然翻转,残剑高举过头,一道蓄势已久的剑光劈出,剑气凌厉,划过空间,竟带起一丝涟漪。
“贼子,尔敢!”
干瘦老者瞳孔一缩,一声暴喝,仓促之间调起灵力,化作护盾,挡在前方。
几乎在护盾形成的刹那,剑光便到了。
当……
两两相交,一声闷响传出,护盾虽是于仓促之间构成,此刻也显得摇摇欲坠,但毕竟挡住了那道惊人的剑气,这便是境界的差距。
咔嚓……
一声轻响,宛若春雷破空,一道道裂缝在护盾之上蔓延,在剑气耗尽的那一刹那,护盾也完全破碎。
剑气消散,干瘦老者并没有丝毫轻松之色,神情依旧严峻,因为他看到了,在那道剑光之后,一张巨掌和两道更为强大的剑光袭来。
赫然便是李郯二人和黑犬不知何时达成默契,一起出手。
电光火石之间,胜利的天平便开始向李郯他们倾斜。
干瘦老者眼中浮现一抹厉色,带着一丝后悔,在这避无可避的攻势之下接连后退,以求得一线生机。
巨掌拍下,带起呼啸风声,首当其冲地向干瘦老者拍去。
隐约间,干瘦老者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身子后退的同时,一柄乌黑盾牌放置胸前。
当……
响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原本还打算借这一掌之力远遁的干瘦老者感到一股恐怖的巨力袭来,胸口直接下凹,如同一颗炮弹向着地底射去。
在老者直飞入地的时候,两道剑光接踵而至,合二为一,斩在盾牌之上。
盾牌未碎,只是老者下冲的势头更为强烈。
轰……
地动山摇,宛如地震一般,大地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坑,深不见底,弥漫着漫天烟尘。
“小辈!竟敢如此暗算老夫!老夫要你们个个不得好死!”
巨坑之中,干瘦老者匍匐在地,尘土伴着鲜血覆盖在其身上,衣服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口子,被鲜血侵染,结成乌黑的血痂,显得有些狼狈、铮鸣。
干瘦老者微微闭目,一个几寸高的婴儿自其头顶浮出,环抱着一缕乌芒,一时之间乌光四散,天地灵力潮涌,以其为中心掀起一股灵力风暴。
李郯三人都被排斥在外,如同被这方天地抛弃了一般,竟是感觉不到天地间灵气的存在。更有着一股天地威压直接作用于身上,束缚之强,竟是连站着也显得有几分艰难。如同大印压身一般,三人一犬的身子缓缓下降,直到站立于大地之上的那一刻,这个镇压之力才稍稍减弱了一些,却也依旧恐怖。
嗡……
天地间不知何时响起阵阵剑鸣之音,干瘦老者怀中乌芒冲天而起,剑气激荡,这小小的天地间的草木都好似多了一分庚金之气一般,泛着些许剑意,透着一丝锋利。
“老夫要你们不得好死!”
干瘦老者一声怒吼,风飞石走,草摆花舞,一道道剑气透体而出,与天际的那道乌芒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柄足有七八丈长的巨剑,散发着滔天气势。
轰……
巨剑劈落,在天地间划过一道划痕,露出了漆黑的空间缝隙,巨剑一动,带动着天地间灵力的走向,伴随着巨剑轰然斩下。
地动山摇,狂风大作,即便是新年的深夜,京城之中那原本有些暗淡的灯火也在此刻明亮起来。感受着这股惊人的震感,一个个都从房间之内跑了出来,望着那震感传来的源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这边,面对如此强势凌厉的攻击,李郯三人一犬脸上满是凝重之色,略微还带着一些无奈。在这之外,最轻松的可能就数愁尘了,坐在黑犬黑犬,感受着那柔软的毛发,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舒适。神情淡然,即便是在那股天地威压之下,已经内腑受损,嘴角有着一丝殷红的血迹也是如此。
李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深情的望了一眼李氏、夏皇还有愁尘。提手抬剑,身子陡然飞起,直迎向那柄巨剑,神情刚毅。
“夫君!”
“大哥!”
李氏和夏皇惊呼出声,带着几分哭呛与不舍,他们知道李郯准备干什么,但现在的他们却是无力阻止。
心痛,如刀绞一般的痛苦,无尽的悔恨缭绕心头,恨自己实力不够,不能再这关键时刻出一分力,恨自己贪玩好耍,没有好好珍惜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
“哈……哈……哈……”干瘦老者仰天狂笑,面容扭曲,显得有些狰狞,“无知小辈,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挡住老夫的法宝,痴心妄想!哼!”
一声冷哼传出,无形的神识之力扩散,宛若一柄巨锤砸在李郯的脑海之中。
半空之中的身子一颤,脸色骤然惨白,身子无力的跌落,一口鲜血喷出,双眼逐渐无神,带着一丝绝望。
右手松开,手中的长剑滚落,轻微颤抖间竟发出了一丝哀鸣般的剑鸣之音。
“老夫不会让你们死得那么壮烈的,老夫要你们生不如死,让绝望一点点蚕食你们的心灵,老夫要你们都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死去!”
干瘦老者疯狂地嚎叫着,脸上满是残忍之色,狰狞无比。
“夫君……”
“大哥……”
见到李郯掉落,夏皇强撑起受伤的身子,头顶紫龙御出,将其接住。
见到那惨白的面庞,无神的双眼,饶是夏皇如此大的一个人,也不由得鼻子一酸,几滴泪水伴着怒火涌出。
“大哥,我们是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弟!”夏皇双手紧紧握住李郯的肩膀,一滴泪水混着鲜血滑落脸颊。
将李郯抱起,一步一颤抖地交给一旁的李氏,干裂的嘴唇蠕动,响起了夏皇虚弱但却坚韧的声音。
“嫂子,大哥交给你了,带着他和镜台赶快走吧,这里由我来挡,”夏皇刚毅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以前都是你在保护我,如今也该轮到我了。”
头颅猛地抬起,望着空中那柄被干瘦老者刻意控制,缓缓落下的巨剑,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绝之色。
“老不死的!某家这些年在下界也不是白呆的!”夏皇一声怒吼,“天地之大,万物之广。吾以天子之名义,人主之身份,收天地散落之国运,灭此前恶贼!”
四肢平伸,一股奇异的韵律宛若波纹一般散开,瞬既千里,覆盖一方领土。
咻……咻……咻……
顿时,波纹所过之处,一道道细微紫芒冲天而起,如同百川汇流一般,自四面八方向其涌来。
头顶的紫龙在这些紫芒的滋润之下迅速凝实膨大,宛若吃了一剂十全大补汤一般。
一块块紫色的鳞片清晰可见,流转着奇异的光晕,龙角耸立,两根龙须上下飞舞,矗然而立,高贵威严的气势流转。
站立于紫龙之下的夏皇,整个人都被一股奇异的光晕笼罩,显得有些神秘。
“二弟,不可!”
虚弱的李郯感受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机,竭力叫道。
他知道这招对于夏皇来说意味着什么:国运汇淬,滋己御敌。以千年国运,作殊死一搏,胜,者国运衰微,大夏之强盛不负;败,者山河破碎,大夏将倾,天灾不绝,人祸不断,诸般因果尽加其身。
断修仙之途,阻大道之路。
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李氏望着那被光晕笼罩之下的夏皇,嘴唇紧咬,没有说话,抓住李郯肩膀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一旁的黑犬看着,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精芒,声音低若蚊虫一般的自语道:“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一个千古明君,居然能够聚集得了这么强大的国运之力。”
抖了一下背上的愁尘,“小子,你这个二叔到还真是不错诶,重情重义,老夫看着顺眼。”
愁尘沉默,没有说话,双眼直盯着干瘦老者,神情冷漠,无喜无悲,无怒无惧。
艰难地张开干涩的嘴唇,缓缓从喉咙中鼓动出几个字,
“那东西对于二叔来说伤害很大,对吧。”
语气有些生硬,也带着一丝肯定。
黑犬一愣,稍稍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
“你有把握从那个人手里逃生吗?”
愁尘生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单手缓缓抚摸着黑犬的毛发,感受着那划过的一缕丝滑,舒适异常。
“你真的要这么做?”
黑犬没有答话,而是反问了一句看起来有些不相干的话。
愁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神情刚毅。
“好好帮我照顾奇儿和鼎州,若是可以,就让他们忘掉这部分记忆,与仙无缘,平淡一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右手紧紧握住胸前的牛角,从黑犬的背上跳下,深情地向身后的京城望了一眼,看着爹娘和二叔,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然。
轻轻抚摸黑犬的头部,轻声道:“黑犬,帮我一把。”
黑犬眼中露出一丝悲凉,一股微风送出,将愁尘向前送去,随之而去的还有着一丝泪水。望着愁尘远去的背影,感受着眼角的湿润。
“老夫居然流泪了?这怎么可能,老夫可是一代妖王。”,爪子抬起,拂开眼角的泪珠,“可是,狗爷心里真是难受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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