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初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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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画晴缓步进入牢房,鞋底踩在潮湿的稻草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鼻尖充斥着血腥和霉臭混合的难闻气味,她轻轻抬袖掩鼻。四周光线昏暗,只有甬道上几盏油灯散发微弱的光亮,天窗吹来一阵风,灯火摇摇晃晃,立时便灭了两盏。

秦画晴看向角落里背朝她端坐着的男人,他一身满布血污的囚衣,乱糟糟的头发用竹簪束起,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迟疑着轻声询问:“是……魏大人吗?”声如蚊呐,可在安静的牢房中声音却愈发的清晰。

魏正则本以为是郑海端派来的人,却不料身后响起脆生生娇滴滴的女子嗓音,不由微愣。

他侧过半张脸,声音喑哑的不像话:“你是?”

秦画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一缕缕头发从他额前垂下,遮住眼睛,灰败的面色显得人格外沧桑。

“魏大人,我、我是项启轩幺女,家父得知郭汜买通刘廷恩,将对你不利,让我来给你通传。你且安心,家父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这几日……你定要保证自身周全。”秦画晴记得项启轩有个病怏怏的庶女,确定魏正则没有见过,这才冒名顶替。

魏正则早已预料,因此并不惊讶,他看了眼秦画晴,疑窦丛生。

他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淡淡地说:“身陷囹圄,已为鱼肉。他们要杀要剐,我无能为力。”

秦画晴听他这般言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迟疑道:“魏大人……你不要太悲观。李大人和家父会全力保你,请你定要相信他们。”

“自然。”

良久又是沉默。

秦画晴手心起了一层腻腻的汗,蓦然感觉和他说话很吃力。

魏正则看她拘谨的样子,不禁好笑,语气却十分严肃:“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私自买通狱卒,进刑部大牢探视死囚,胆子倒是不小!”

秦画晴抬眼看他,却看不清他神色,心虚的很。

想起魏大人还算她长辈,这般训斥也只有听着,不能反驳。

秦画晴低声应道:“下次……不敢了。”

魏正则闷闷的“嗯”了声,算是应答。

牢房里又陷入一片静谧,秦画晴拢在袖中的手指不停的搅着,她想了想,问:“魏大人,那郑海端等人是怎样将你陷害至此的?你为何不追查此事,还自身一个清白?”

魏正则沉吟片刻,道:“沧州大旱,朝廷拨三百七十万两赈灾官银,中途丢失五十万两有余。负责此事官员上至郑海端,下至沧州刺史各县官吏,都一口咬定是我所为。彼时我人尚在大理寺,还未清楚事情原委,便听人来报从我府中搜出丢失官银,人证物证具在,面对圣上百口莫辩,直接判为盗窃官银,被押往刑部大牢。此事已经过了七天,郑海端等人早就打点好一些,该买通的、该灭口的,应该都处理的滴水不漏。即便现在有心追查,也难有蛛丝马迹可循。”

他声音低沉沙哑,语速不疾不徐,仿佛述说一桩旁人的冤案,秦画晴不禁听得痴了。

“污蔑事小,可因此事赈灾官银耽搁数日,不知又饿死了多少沧州百姓。”魏正则微微一叹,“而且郑海端这群人不可能放过赈灾官银这块馅饼,少说也从中贪墨上百万两,运到沧州再被地方官员瓜分,今年大旱颗粒无收的百姓,到手应都是些陈米散沙。”

他每说一句,秦画晴便咬紧嘴唇一分,这些话就像是在扇她耳光一样。她虽然知道父亲是贪官不妥,可从未有今天这般痛恨过他的所作所为,好在……好在她还可以弥补。

目光落在魏正则手背上渗血的鞭伤,秦画晴心中一酸,伸手将斗篷罩帽往后拉下,露出一张白皙红润的脸颊,她抬起眼眸,魏正则凌乱的发丝下,两道充满审视和怀疑的视线朝她投来,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秦画晴一惊,心虚的敛目,道:“魏大人,我刚好带了伤药,你……你忍一忍。”

她揭开瓶塞,将药粉均匀的撒在魏正则伤口上,很快便止住了血。

魏正则突然开口:“世侄女今年可是满十六?”

秦画晴手一抖,药粉不小心便撒了一大半。

项启轩的女儿十六么?她怎么知道!

秦画晴心乱如麻,脸上却沉着冷静,她微微一笑,抬眸道:“魏大人倒是记得清楚。”也不回答自己到底多少岁。

她怕魏正则继续追问,立刻转移话题,慌不择言道:“郑海端、秦良甫这些奸臣虽然可恶,或许他们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才犯下这等滔天恶事?”

魏正则低着头,看不见他神情,可他的语气却充满讽刺:“再为难,能有百姓为难?再贫穷,能有百姓贫穷?说到底,不过是人心不足罢了。”

秦画晴干笑,心中愈发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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