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折柳(1 / 2)
她桃红色的斗篷濡湿成深红,头上是及笄时插的金簪,衣服隆重而华贵,看情形,竟是从及笄礼上追了过来。
秦画晴见他凝视着自己久久无言,不禁轻声唤道:“魏大人?”
魏正则回过神,抬手拂去她肩头白雪,神色复杂:“让我如何说你?昨日还病着,今天便冒雪而来,当真以为伤寒不伤身?”
秦画晴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还要多谢魏大人,吃了宋太医的药,身子早就好利索了。况且……”她语气一顿,“况且你离京,一别不知经年,我无论如何也得来送你。”
渡口不远处有座草亭,魏正则看她鼻尖被冻的通红,便撑伞带着她走过去暂避风雪。
锦玉见得此景,正要跟过去,却被徐伯拉了回来。
亭中依旧寒冷,只是不用被飘一脸冰渣。
秦画晴手炉已经凉了,抱在怀里反而更冷,她索性随手搁在亭中的石桌上。看着雪中二人蜿蜒的脚印,秦画晴心下一动,定定的望向魏正则。
他负手而立,看着亭外纷飞大雪,随和的目光说不清道不明。
秦画晴率先打破沉默,问:“魏大人,你被贬去渭州,为何不告诉我?”
魏正则压低嗓音,缓缓说道:“除了让你心生愧疚,又有什么意义?”
秦画晴一怔,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的确愧疚,而这愧疚里又夹杂了一丝丝她捉摸不透的情绪。
她垂下头,声如蚊呐:“于大人你来说,的确没有意义,可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便有责任知道,今后也好尽力弥补。”
魏正则侧头看她,正好看见她眼上长长的睫毛,仿佛停留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不自觉放柔语气:“世事如流水,哪有定数?忠言逆耳,皇上本就不满我,不满李大人,贬谪乃意料当中,你一个小姑娘自责什么?”
“……我已经十五了。”秦画晴下意识反驳,眼中带着一丝倔强的神情,“难道在魏大人眼里,我是个不谙世事骄纵不堪的小姑娘么?”
魏正则一愣。
她除了年纪尚小,可心思却十分细腻,哪有半点骄纵的模样?
于是轻轻摇头:“我从未这样觉得。”
秦画晴神色一松,嘴角漾起抹浅笑,她搓搓冻僵的手,问:“魏大人从前去过渭州吗?”
魏正则沉声道:“这倒未曾,但听说渭州人杰地灵,乃荆国公故乡。”
“其实家母便是渭州鄣县人,外祖母前不久才寄信来过。”秦画晴微微一笑,“渭州地处陇右道,虽然十分贫瘠,但百姓皆遵礼守法,不仅如此,鄣县还有一座天宝峰,山高万仞,常年积雪不化,相传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便是在天宝峰相识,魏大人若公务不忙,倒可去观赏一番。”
魏正则随口笑答:“今后有的是时间。”
虽是一句玩笑话,但秦画晴却忍不住心下一沉。
是啊,他有好多好多年的时间。
渡口边,几个大箱子已经全部搬到了船上,徐伯和锦玉正说着什么。
秦画晴不由仰起脸,看向魏正则一贯清俊儒雅的面庞,想要将他模样记在心底。想到二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不自觉的,眼眶微微发热,视线也略有模糊。
秦画晴一惊,立刻低下头,声色带着一丝鼻音,问:“魏大人,你此次离去,什么时候才会回京?”
魏正则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说不准,看朝中局势。”
“哦……”
秦画晴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魏正则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心念微动,抬手解下腰间的椒图墨玉,敦声道:“你今日及笄,我也未备厚礼,这块墨玉是金殿传胪后张素老师亲赐,天下间只此一枚,你且收下。”
秦画晴闻言一愣,看着他手心的墨玉,没有去接。
“魏大人,你不是送了贺礼吗?”
魏正则却轻笑出声,目光柔和而深邃:“不一样,这是我亲手送你的。”
秦画晴被他一笑迷了眼,道了句多谢,鬼使神差便伸手接过,珍惜的放进袖中。她忽而想起一事,迟疑片刻,鼓足勇气从怀里拿出那绣了两月余的荷包,双手递去:“礼尚往来,魏大人切莫觉得寒酸。”
荷包上绣的并不是鸳鸯、花卉之类的俗艳图案,鸦青色的绸缎为底,用银线勾勒出一圈圈繁复云纹,简单精致,看得出费了许多心思。
“甚喜。”魏正则由衷说道。
刚好腰间的墨玉不再,挂上这荷包也同浅灰色的衣衫相得益彰,他低头去系,却怎么系都不好看。
恰在此时,一双白皙的玉手伸来,帮他系个活结。
十指纤纤,指甲是好看的淡淡粉色,但因为被冻僵,动作不甚灵巧,魏正则心下一动,顺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仿佛像握着块玄冰,冷的惊人。
秦画晴身子一僵,连缩回手都忘了,呆呆的抬起眼,闪过羞窘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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