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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晚卿先是看了蓝沉槿一眼,看清他脸上的柔和后,才看向桌子上的画,她想看看画上的人是什么样的奇人,竟能让蓝沉槿能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一般。

这次她看清了,画上是一个女子,一个没有色彩描幕,却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子。

她身上穿着样式最简单的长裙,玉簪挽着发髻,墨发下垂及腰,脸上带着无比温柔的笑容。

她真的很温柔,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哪怕只是一幅画,颜晚卿还是觉得她很温柔,温柔得让她这个陌生人都不禁想要抱抱她。

尤其一双眼睛,好似平静大海中的一丝淡淡吹起的波涛,柔软得能推动所有的不美好。

“她……好美。”

颜晚卿不禁伸手想要去触摸她的脸,却被蓝沉槿拦住,他握紧了颜晚卿的手,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嗯?”

颜晚卿不明白他为什么拦着她,还是说,这人对蓝沉槿重要到连一副画都不能让别人染指?这么想着,她便有些不开心了,无论这画上的人是谁,只要在蓝沉槿心里重要成这样,她都会不开心。

“墨迹还没干,我带你看其他的。”

蓝沉槿说着,拉着颜晚卿起身,走到床侧的一个书柜旁,他轻轻转动一个花瓶,那书柜便转动了起来。

颜晚卿没想到他房间里面还有暗格,也没想到他会带他进来。

“走吧。”

蓝沉槿拉起她的手,走进暗格中。

他拿了一颗夜明珠放下,不大的暗格便被照亮开来,里面竟挂满了画,画上只有一个女子,每一张上面都是那女子不同的体态。

“看吧,这里的可以碰,都是干了的。”

他松开了颜晚卿的手,让她想看就去看。

颜晚卿走到墙壁前面,欣赏着每一幅画上面女子的体态,她好像一直都很温柔,直到颜晚卿看到另外一面墙上挂着的画。

画上面,那女子的神态便要英气许多,就好像一个女将军一般,可是又不是女将军,是矜贵的公主,但又带着女王的气质。

一幅画中,女子看着不大的年纪,手中却已经牵着一个有四五岁的孩子。

小男孩仰头看着她,她温柔的直视着前方,周遭是一片带花的草坪,仿若岁月静好不过此时。

可是再后面一张,女子再和十几岁的少年郎同框,少年早已经高出她一截,只是这次,女子没有牵着少年,少年的怀中也抱着一个婴儿。

她身上穿的衣裳颜晚卿看不出是白衣还是红衣,因为白中有红,红中又带着点白点。

女子脸上唇角都是血,她眼神悲凉又温柔,看着遥遥无及的少年,伸出手,想要触碰,又想要将他和襁褓中的婴儿推远。

她的绝望和期望,看得颜晚卿难受,颜晚卿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幅画能让人共鸣至此。

而这幅画的背景漆黑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暗芒在少年身后闪起,微弱得甚至可以忽略。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在乎我姐姐了。”

蓝沉槿走过去,抬手,缓缓触碰上那张带着血的脸,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眸光中却有泪光在昏暗中闪烁。

颜晚卿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从生下来,就被冠以天煞孤星的名声,我母亲因为生我难产而死,与我一同剩下的龙凤胎妹妹也死在母亲腹中难以产出,一尸两命,只有我活了下来,那一夜,乌云压顶,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夜空像是血光一样的红,国师说我是天煞孤星命格,会克死和我亲近的一切亲人,我父亲便要将我掐死,是我姐姐把我偷偷带走的……”

蓝沉槿的声音压得像是六月天快要下暴雨时的乌云,压抑得人心口难受。

“我姐姐把我带走时,她才九岁,还没翊儿大,她却像个小大人一样,一点一点的去找来牛奶羊奶,去找水找吃的,将我养活,同时还要躲避我父亲派出去寻找我的人,你是,她才九岁,她当时得多害怕。”

蓝沉槿转身看向颜晚卿,眸底泛了红,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在跟颜晚卿诉说着他压在心底二十几年不敢告诉别人的话。

“后来呢?”

颜晚卿看着他,心口泛起淡淡的心疼,原来,蓝沉槿有父亲,但也过得这么辛苦。

“后来,姐姐将我养大,还是被我父亲发现了我的踪迹,但他没有杀我,只是剥夺了我的身份,姐姐就将我带在了身边,一点点的将我拉扯大。”

“我有她养我那个时候的年纪时,我发现姐姐身份出现了一个男人,姐姐的眼里都是他,我便有些不喜欢那个男人,姐姐就每天每天的跟我说道理,我也就对那个男人没有那么大的恨意了,我父亲却不同意我姐姐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我姐姐便跟着那个男人走了,这一走……”

蓝沉槿看向满屋子的画,“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后,我见到的却是鲜血将白衣染红的姐姐,和脐带都尚未剪断的翊儿……”

说到这里,蓝沉槿声音低沉的可怕,他看向那张画,双手握得咯吱作响,眼泪也咻然滑落。

颜晚卿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她心疼蓝沉槿了,真的心疼了。

蓝沉槿身上僵硬得让她想要拍拍他,让他别难过,可是到最后,她也仅仅只是这样抱着他,给他微薄的安慰。

“卿卿,你知道吗?我见到我姐姐的时候,天是没有那么黑的,天上月亮又大又圆,真的,就跟今天早上一样,那是星云大陆举家团圆的日子,我姐姐却一身白衣被血染透,我甚至想问她,为什么要穿一件带着白点的衣服,可是她脸上、手上、身上全是血,全是血你知不知道?我问不出口,我怕她告诉我,她穿的是被血染红了的白衣,我害怕……”

蓝沉槿浑身颤抖着,连指尖都在颤抖,他嘴唇哆嗦着,苍白一片。

“她当时把奄奄一息的翊儿交给我,她就……她就倒下了卿卿,她当时已经坚持不住了,她身上都还在流血,可是她却告诉我……她告诉我……”

蓝沉槿说不出话来,颜晚卿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低低的安慰。

“没事的,蓝沉槿,都过去了,没事。”

“不!没过去卿卿,她告诉我,帮她养活孩子,不要给她报仇,也不要查是谁害了她,她只要我和翊儿活着。”

蓝沉槿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在压抑,在克制,可是他克制不住。

这些年,每每想起那一夜的场景,他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自责自己没有拦着姐姐离开,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更是自责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查到杀害他姐姐的真凶,没有为她报仇雪恨。

“这幅画是我凭空画的。”

他指着墙上那幅三人图,声音抽噎。

“但也不能算是凭空画的,因为当时,我抱翊儿走的时候,我依稀觉得,我姐姐就在那儿这么看着我和翊儿,所以,这是我和我姐姐一起想象的。我很难想象她当时有多痛苦,卿卿,我真的,真的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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