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羊毛人》上部《你是羊毛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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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经理取下暖瓶壳,“扁头”装模作样地朝底下细细看了,还故意用手量了量铆钉的位置。“谢谢经理了。”

女经理又伸手将暖瓶壳往高处放,“大卵子”不相信地凑着眼又看了一次。你不好意思,先出了门。回头看到“扁头”已经拿着了“大卵子”的两块饼干,得意地说:“你还不信,输了吧?”

你也不信,这么个漂漂亮亮的女经理胳肢窝里怎么能长毛呢?

包括“扁头”、小椒、“大卵子”在内的几乎老鸦洲的伢子都知道:伢子是从他姆姆的胳肢窝里生下来的。长毛的胳肢窝还能生伢啊?

你的脸烧起来,慌忙将斗笠戴上。

女经理长粒痦子不算什么,那“犁别耳”老婆半边脸长的是红痣呢,她生下三个伢子脸上光玉玉的,这女经理长了一胳肢窝的黑毛,往后嫁人了怎么生伢子呀?

你担心起女经理来。

路上的土灰厚厚的,走一下扑一下,呛得你打了一路喷嚏。

五、天狗不是狗姆养的

大人望插田,伢子盼过年。在老鸦洲,大人和伢子们都盼望的是放电影。

你似乎比洲上的人对电影的热情浅了那么一点,当然眼睛不好是个原因,重要的是你没有体会到几乎次次之于放电影都有的那种神秘或不可预测的惊喜。

比如电影什么时候放?那时候“扁头”坚定地认为只有毛主席知道。放电影不是学校的课程表,几点几分是语文,哪课哪节是算术,填在格子里一学期不变的往复;也不是种庄稼,有季节,按时令,“清明早,立夏迟,谷雨种棉正当时”、“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天里种荞麦”、“嘴哈气,麦下地”……  “土墩子”基本上也不知道公社什么时候要来放电影,有一次电影幕扯到了大稻场边上了他才得到消息。“扁头”对你说过:“我们对‘大卵子’就要像放电影一样搞突然袭击!”放电影搞的肯定不是“突然袭击”,这个你明白。

比如放什么电影?看了几回电影,你也大致知道每次放电影,一般两部,先放的必定是戏曲,多是《七仙女》《女附马》等黄梅戏,一句话依依呀呀地哼唧半天。“扁头”和“大卵子”他们都骂“好话讲三遍烂屎臭,《七仙女》放了多少遍?三十遍,应该比狗屎还臭。”打仗的、抓特务的、讲故事的好片子都搁在最后放。这讲的是放电影的前后,至于电影名字,一般不过渡口,洲上人是不晓得的。有一回,你在门前稻场上扫地,“扁头”跑过来叫你晚饭吃早点赶紧去抢占个好位置。他还说放的是武打片《我们的飞盗》。那时,你已差不多读完了小椒给的二年级语文课本,但对这个电影名字没有多想,有人路过你家门前,你也学着“扁头”将晚上要放武打片《我们的飞盗》告诉了别人。那晚放的的确是武打片,不过电影名字是《峨嵋飞盗》,演的是公安抓坏人。小椒知道后,腰快笑断了,你的脸红到了头门心。

比如放电影会发生什么其他意想不到的事?像为了抢个看着舒服点的位置吵几句、搡两下,像放好片子之前“扁头”和“大卵子”两派为争夺影幕背后的制高点而大打土块战争,像电影机子突然起烟烧了只看个电影半拉子,像与其他地方一起跑片子这边跑走了那边没有来还要等上个十几分钟半小时的,等等,都不算什么。最大一事也是把电影场子都搅了的是“犁别耳”他老婆在放越剧《白蛇传》时,和前来走亲戚的姑家的大表哥溜出了场子,钻进一堆还没有码起来的晚稻草里,俩人把裤子脱得光溜得比白蛇精还白,被多心的“犁别耳”猫住后拎走了衣服。“犁别耳”叫来了“土墩子”,“土墩子”叫来了民兵营长,营长叫来了民兵……之后的事,比放电影要热闹得多:“犁别耳”扯下影幕不准再放电影——他老婆偷人管放电影什么屁事——哎,他就这么扯了。放映师傅脾气真好,老老实实地关了机器。民兵把“犁别耳”他老婆和他老婆的表哥捆到了电影场,所有的人都差不多打了鸡血地来精神。“犁别耳”把好几年的口水全吐到了他老婆和他老婆的表哥脸上。“犁别耳”他老婆和他老婆的表哥的事,并没有像放电影一样当天晚上随着机器“咔嚓”一关结束,而是在之后的某一天,“犁别耳”他老婆的表哥披着红挂着彩,从过了渡口开始放鞭炮,一直放到“犁别耳”家,同来的弟弟沁着头挑着一担东西,一只稻箩里是满满的米,一只箩筐里是满满的山薯……小椒在你和“扁头”面前划着脸皮骂“犁别耳”老婆不要脸,差点划破了相。你那时候,多少懂了些男女的事,却不知道“犁别耳”他老婆那么“不要脸”是做什么?当见到“犁别耳”牵牛犁田时,你总觉得他长高了,更瓷实了些。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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