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羊毛人》中部《我叫小老》(1 / 2)
不是吹,在老鸦洲说照照片,哪个也没有我照的多,当年我救下钱大发的孙子去作报告,走到哪里记者把相机照到哪里,上了报纸自不必说,就是照也是师傅跟着我照,那叫抓拍,哪这么摆得跟树桩一样地“咔嚓”?
相,照也就照了。我长得没有人形样子,心可是完整的。“扁头”那点张嘴就能看到腚子的心思,我还不清楚?他是想和小椒照相,可毕竟两家还没有到说他们事的时候,他便生出了这么个让我当汽油灯的差事。既然知道是给他帮忙,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当时我攒着劲要搬家,从跛子伯的三草房子里搬回我大大和我姆姆那四间带院子的草房。跛子伯死后不久,“土墩子”劝我搬过去,可那时我还疯着在想念跛子伯和寻找偷粪贼。眼下,不搬不行了。
说来也怪,去年腊月从下洲村“犁别耳”家赊了一头猪仔,我是一人吃也是吃,多头猪多瓢水。原以为那猪长脸呢,六七个月工夫,膘上得跟吹尿泡差不多。我把“扁头”和小椒叫过来看猪膘。
“这是猪膘啊?”小椒笑得直打咯,“赵亮堂,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听不明小椒在笑什么,“扁头”也一脸茫然。
“你这是母猪,头回打栏的时候,你请兽医站来人劁了没有?”小椒还在笑,“原想过年能来你家吃碗肉呢,这下成老母猪了。”
这时我才晓得,它在夏末的时候把圈栏门咬开跑出去三天,去干那事去了……老母猪就老母猪吧,现在公社三天两头地来催生猪指标猪仔抢手得很,直接交给生产队也能充公分。可就在它待生不生的时候,圈栏塌了一个拐。我只得把它养到屋里,然而我这身子哪能经得住它带来的跳蚤的啃咬呀。
“扁头”和小椒帮我下决心:跛子伯的草房当猪圈,我搬回我出生的那个同在一个村的老屋。那房子大是大些,柱梁也粗实,毕竟多年不进人,灰尘落得要下刀子刮。关键是屋顶要翻盖,我找“土墩子”在上洲村队长用十个工分抵回十担稻草,这些天正请本家叔子辈的三个人在刷草枯,想着等秋雨后再上屋。
我相信“扁头”也没有将照片放心上,他呢,老鸦一样叫得满洲上没有一个不知道他要去当兵。连狗都相信,这个兵他是当定了。我认为“扁头”当兵没有问题,要知识有知识,尽管把书念到初二的第二个星期,实在是枪子打不进去,将书包扔进了内江里,但毕竟也是个初中生;要个头有个头,他去城里秋浦中学上初一那年,比我高半个头,现在比他大大还要冲些;要身体有身体,他到内江里挑水,哪是挑呀,两只手拎着就回家了……他答应到时送我一套旧军装,当然小椒的是新的,可我不嫉妒,用“扁头”的厚脸皮的话,人家很快就是军属了。小椒也在我面前畅想过:混得好,当上官,他穿四个兜的衣服,我随军到部队,以后就是城里人了;混得再差,入个党回来干民兵营长也威风。我想也是。还有,他大大是大队长……“扁头”最听不得什么事与他大大裹在一起了,可当兵这事,他不敢犟嘴。
在我看下那张彩色照片第二天,“扁头”又跟催魂似的要我搬家。
“赵亮堂,我可是把话撂这儿了,你再不搬,我那可是军令如山,说走就走,到时可别怪我不义气噢。”
很快我就知道,他这么火急火燎,是想当兵前,把小椒睡下——我恨我知道这些。跛子伯的草房里,他不敢睡,他怕跛子伯用拐棍打他,尽管跛子伯死去有四年了。
“你往后也叫我‘小老’吧!”我说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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