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羊毛人》下部《他的姓名赵亮堂(2 / 2)
“活该吧!”阮菱子又接上了,“你嘴巴再大也不能跟老丈人开玩笑吧,咯咯咯……”
众人又是一阵乐,人人心里都有乐的引子,一点就燃。
赵亮堂在一张表格的第七行找到自己的名字,看清了田地的亩数,并尽力工整地签上了自已的名字。之后,他又到“犁别耳”抱着的一个旧的饼干铁桶里抓了一张纸条,敨开上边写了个数,问道:“这到底是6号,还是9号呢?”
“下头有些直,是9号!”“犁别耳”伸头一看,大声唱道,“赵亮堂9号!”
阄号是“犁别耳”做的,他是王麻子写字王麻子认,不会错。
“队长,犁头、别耳分得清清的,咋6、9顺倒不分呢?”“歪歪嘴”也请假回来看着分田地。
“困你老婆时顺的倒的都有照,就是这数目字跟我反的。”“犁别耳”咬着烟屁股、拍着饼干盒“空空”响在说。
“老鬼子”立起来身,“你们上洲村咋这么多闲骚劲呢?再闹,一天都登记不完。‘犁别耳’你现在好歹还是个队长,有点觉悟好不好?”
“好的,好的!”“犁别耳”吐下烟屁股,用脚尖拧了拧,“都别胡扯了,赶紧分田。”
赵亮堂瞅着机会问:“大队长,还有我的事么?”
“你好了!等着听通知,分田地吧。”“老鬼子”一手拿着一根木质的黄尺子、一手拿着一支水笔,“下一个,何志得!何志得在么?”他突然自己也笑起来了,“哦,何志得就是你‘犁别耳’!你水田……”
“犁别耳”左手拎着铁桶、右手要抓阄时,大家故意吵着不让他抓,说自己做阄自己不能抓,要他老婆抓。结果他老婆抓了个“111”号,一堆女人说她昨晚不是摸了“犁别耳”的三条,就是摸了三个男人的一条,“犁别耳”骂他老婆是抓屎的手。上洲村一共才117户,他家成了倒数。“犁别耳”脸立即铁青起来,他老婆也觉得抓得不好,挤出来,回家去了。
队屋里绝不会因为某一家某一户不太寸心如意而情绪低落,这是全体队员和所有家庭在彻底地认识到这一伟大土地改革真正与自己挂上钩后的厚积薄发。赵亮堂也是这样,当他头一次听到“农村要实行大包干”时,他还以为当厂长当得肥头大朵的“大卵子”拿新词逗他玩呢。这年月,新词实在多,而洲上懂得的人又实在不多,要是闻敏在,他还可能去问问她。渐渐地关于田地要分到各家户头上、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的风越刮越有劲之后,赵亮堂不得不信了,因为“老鬼子”代表老鸦洲大队从县里开会回来到上洲村红口白牙地做了传达,他亲耳听进了脑里。
起始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田和地自古以来都不是哪个想要就能要的。赵亮堂年岁不大、经事不多,但听还是听过的,活在世的老人都讲,在旧社会田地就是命,然而绝大多数人的这条命永远攥在别人手里,上到皇城的帝王、下到洲上的地主——洲上在明洪熙之前有一户胡姓地主,当时有一股水匪上洲上杀了人、劫了财,便成了荒岛,直到明末才有人上洲立业——解放后,土地是从地主那里夺了回来,农民是“耕者有其田”了,但也没有讲分到每家每个人头上啊!?果然不假,毛主席很快要求建立农业生产互助组,不久又是合作社 ,之后是“一大二公”。就这“一大二公”,“土墩子”在牛栏圈里给赵亮堂讲了三天三夜,他才听了个八九成——也就是说那时全国开始人民公社了。所谓“大”,就是将原来一二百户的合作社合并成四五千户乃至一两万户的人民公社,一般是一乡一社;所谓“公”,就是将几十甚至上百个经济条件、贫富水平不同的合作社合并,一切财产上交公社,多者不退,少者不补,在全社范围内统一核算,统一分配,实行部分的供给制,包括大办公共食堂、吃饭不要钱——谁会想到,忽如一夜春风来,生产队的田地要落到姓名之下了,天下奇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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