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飞来横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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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西厢

冬日寒鸦栖在枯树枝上“嘎嘎”乱叫,突兀地打破了恬静温柔的熹微晨光。

西厢门外陡然外传来“哗啦”大响,刘嬷嬷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婆子闯了进来。

她进门一看,略微惊诧:与想象中受气儿媳妇呆的冷屋冷炕截然不同。打开朱红房门,鲜活人气儿扑面而来。大少爷地歪在枕头上,满脸疲惫、眼圈儿黢黑,他正爱娇地拉着少奶奶嘟嘟囔囔:“哎呀好累,累死我了。”

少奶奶似乎正在悉心服侍大少爷睡觉。对着这不成器的丈夫,她难得好声好气儿,甚至拍了拍他的身子:“困了就睡么,这么哼哼唧唧也不解乏呀。”

说罢,大少奶奶慢慢转过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向刘嬷嬷这边儿,她似在埋怨:“贸贸然闯进来,有什么大事么?”

彼时红日东升,雪白天光透入西厢,映在墙边高挑的衣架之上,锦绣袍服熠熠生光。

刘嬷嬷凝神看去,那袭华丽新衣竟然成了这美貌少妇的瑰丽背景。

难得柳氏一夜针黹,可不见疲态,她满脸笑意、她容光焕发、她自信满满地看着所有人。

大少奶奶完成了婆家最严苛的考较,似这等心灵手巧的媳妇,原该被婆母夸奖、被仆妇赞叹、被夫家上下另眼相看。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更有眼尖的婆子看见床榻的一角,居然还胡乱扔了块染血的白绫。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少人心中暗挑大指:少奶奶可以啊!给公公做了一宿衣裳,顺道儿还把房圆了。更难得清早起来,人家还精神百倍。再看我们大少爷……这都爬不起炕了……

哎呦喂,大少爷这是不是让狐狸精采阳补阴了?

那时的苏旭正为自己按时交上了艰难功课而洋洋自得。当惯了被万人奉承的大少爷,他对丫鬟婆子的诡异神色丝毫不以为意。苏旭把老爹的新衣裳从架子上摘下来叠吧叠吧,随手塞到了刘嬷嬷怀里,想当然地问:“可是我娘差嬷嬷来要衣裳的?”

他母亲从来身体虚弱,苏旭自幼被刘嬷嬷抱大,今日交付东西给她,他眉目含笑,神情蔼蔼:“有劳嬷嬷了。”

对着这位和煦可亲的少奶奶,刘嬷嬷心中很不是滋味:“是……太太……太太请少夫人去呢!”

苏旭坦然颔首:“好。我这就随了你们去。”

刘嬷嬷使个眼色,立刻有两个胖大的丫鬟将少奶奶左右架住,不由分说就往外拉。

苏旭猛然被使女簇拥出门,也来不及多想。将将走到门口处,苏旭突然甩脱了拉拽自己的丫鬟,十分任性地扭头折返。

刘嬷嬷待要阻拦,却见少奶奶轻手轻脚地走回床边,温柔体贴地为睡熟的大少爷掖了掖被角,这才扭过头来低声吩咐:“大少爷倦了,让他好好在这里睡一忽儿吧。”

说罢,她便同丫鬟走出了西厢,这般挺胸抬头,如此理直气壮,丝毫未觉自己即将面对恐怖命运。

苏旭他们闹哄哄地出去了,柳溶月独个儿倒在西厢补眠。她昨天做了整宿的针线活儿,直到天亮才将那衣服整治得像模像样。这会儿她眼睛也疼、胳膊也酸,虽然隐约觉得苏旭被丫鬟婆子这么大张旗鼓地架走有点儿奇怪。无奈柳溶月实在太困,她现在就恨不得往哪儿一躺,天大的事儿也等睡一觉再说。

譬如刚刚破天荒地让苏旭怹老人家服侍着盖上了棉被,柳溶月受宠若惊之余,心头还是好苦:当闺秀的时候是我做针线活,好容易混成大少爷了,怎么还是我做针线活儿?合着我这辈子就剩下做针线活了!我难不成上辈子是把剪子?

迷迷糊糊地思虑着前世今生,柳溶月飞速入梦。谁知也就是上眼皮一合下眼皮那么会儿功夫,乏还没解呢,她就让人给摇晃醒了。

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急切央求:“姑爷!醒醒!小姐让太太房里人绑走了!只怕要出大事!”

柳溶月厌烦地挥了挥手:“让他娘叫走能有什么大不了……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困……”

那女子声调更急:“姑爷!寒香姑娘满院搜捕地要拿我!”

柳溶月勉强睁开眼睛,就见歌玲正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柳溶月其时半梦半醒,迷迷瞪瞪还觉得自己是柳大小姐,她像当女孩时那样将面颊贴在歌玲的胸口轻轻摩擦,还撒娇地把歌玲往床上拽:“我不嘛……你别吵……歌玲,我要你躺下来……陪我再睡一忽儿……”

心急火燎的歌玲被柳溶月冷不防箍住,吓得陡然瞪大眼睛。她听姑爷口中唧唧哝哝,满是不经言语,登时羞得满脸通红。歌玲正要奋力挣扎,垂头一看:姑爷拥着自己的神情样貌,居然活似小姐在家搂着自己好玩!

此情此景,又是香艳又是诡异。

歌玲心里,又是动情又是心惊。

正在二人又搂又抱、撕扯不开的时候,突听大门“咣当”巨响,尖细的女音惊骇大叫:“你俩干嘛呢?!”

受了这一嗓子的惊吓,柳溶月就是再困也明白过来了!她翻身坐起,心中大骂:讲不讲理了?!我想睡觉就这么难吗?!

柳溶月正待发火,忽见寒香咬牙切齿地站在西厢门口、拧眉瞪眼地看着歌玲。

还没等柳溶月明白过来出了啥事,寒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揪住歌玲的头发正反甩了两个嘴巴:“不知死的娼妇!旭哥哥也是你勾引得的?”

眼见主子动手,寒香身边的丫鬟一拥而上,对着歌玲又打又掐,起劲儿咒骂:“没脸的贱人!”

“浪汉的娼妇!”

“下流的粉头!”

“活脱与那柳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伤风败俗!”

柳溶月起初吓到蒙住,只会胡乱伸手拦着她们群殴歌玲。她心中懊悔至极:我做了什么啊?这可让歌玲以后怎么做人?都怪我!不过这是什么大事么?少爷让丫头搀扶起身,拉扯两下也算大逆不道?

及至听丫头们骂出什么“与柳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伤风败俗”!

柳溶月蓦然打了个寒颤,隐约觉得大事不好!

正要发问,她突见寒香指挥一众丫头,要将歌玲生生从她身边拖走。

寒香口口声声:“这小娼妇是要紧的证人!需得拖到太太跟前!”

歌玲脸色灰败,掩面大哭,连呼救都不敢了。

柳溶月急忙拦阻:“你们到底要干嘛啊?!”

然后,她就见寒香怨愤回头,含恨盯着自己:“旭哥哥!你我也算一起长大,情分不浅,我的心思……你宁愿与柳家陪嫁丫头胡天胡地……你也……”说到这里,寒香放声大哭、夺门而去,把柳溶月独个儿尬在当场。

柳溶月痛苦地揉着脑门子:这是闹什么啊?!我是不是压根儿没睡醒?!

苏旭走出西厢,不过数步便讶然发现这些丫鬟婆子不是拥着自己去母亲的卧室的方向。他正想问问出了什么事,忽见刘嬷嬷向身后的丫鬟森然摆手,旋即便有粗壮丫头次第关上她一路走来的层层院门。

苏旭悚然一惊:“嬷嬷!为何如此?我娘找我去哪里?”

刘嬷嬷冷眼打量眼前这位少奶奶,她心中叹息:少奶奶!您美则美矣、才学太高、主意也正。唉,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果然不错。你啊,便是本事太大,心就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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