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重逢故人(1 / 2)
宛平内宅
苏旭回到内宅也没睡好觉。
这一天出的事儿太过匪夷所思,错一点儿就是生死异路。
柳溶月接驾累了一天,虽然还打地铺,可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得死死的。
这下好了,苏旭就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也不可得。
他翻来覆去、他覆去翻来。他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有道是察见渊鱼不祥,料人隐匿有殃。我知道了公主这么阴私之事,她会不会杀我灭口?她今日没将我灭口,是因为还要我给她接着看病,可等她痊愈之后会不会卸磨杀驴?坐月子也就三十天,我还能活到下个月吗?
想到这里,苏旭滚滚伤心泪,落在鸳鸯枕:要这么说我死得也太冤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唉……事到如今,哭也无用。要不我安排安排后事吧!
那天早上起来,柳溶月是头一个让苏旭薅住的。
柳大人就觉得苏娘子满脸慎重地看着自己,非常慎重,特别慎重。
慎重得柳溶月都有点儿懵:“羲和,你怎么了?没睡醒吗?”
然后她就见顶了俩黑眼圈儿的苏旭直眉瞪眼地把自己拽到屋子一角儿,他小心翼翼地塞给了自己三把钥匙并一包碎银铜钱儿。
苏旭颤巍巍指着床铺底下几个箱笼,眼含热泪对柳溶月说:“月儿啊,这是我从亲自从苏家扛回来的,里面都是你的嫁妆。我这些日子不让你摸这些东西,不是贪你的财产,实在是看你做了这些年的千金小姐,花钱大手大脚,我怕你把日子过亏空了……月儿,我要是万一不在你身边……你要……你要……哎?你干嘛去?”
柳溶月陡然从吝啬“老婆”手里看见银子,顿时心花怒放!
她快乐地从他手里抢过银子和钥匙,猛拍胸脯:“羲和,你放心!宛平县的亏空我都在想法子弥补,更何况这个家呢!”说罢,柳溶月颠着钥匙跟荷包儿兴高采烈地出去当官儿了,浑然不见身后的苏旭看着自己背影泫然欲涕。
这也怪不得柳大人,她今天还得忙着宣讲呢!皇上说了,让大伙儿别忘了种地!开玩笑!麦子都快收了!还别忘种地?
柳溶月瞧出来了,这皇上也是坐在家里胡扯八道的。
哎,好容易今儿有钱了!柳大人都想好了:今天宣讲完毕,我要买个有肉的烧饼吃!
望着柳溶月无情远去的背影,苏旭委屈得有口难言。
他想:柳溶月!你就不长心吧!不长心吧!不长心吧!我这次要是一去不回让公主宰了!我看你怎么办!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哼!唉,你会为我流泪么?你定然要乐死了吧?
你这没良心的……呜……
想到这里,苏旭鼻子一酸,眼圈儿红了。
看少奶奶一早儿起来就对着小姐的背影儿运气,诗素以为他俩又要吵嘴。
小丫鬟赶紧过来劝:“奶奶昨天回来得晚,不如睡个回笼觉,醒来我做面汤给您喝如何?”
苏旭看着如此照顾自己的诗素,不由心中感动,他一把薅住诗素的双手:“诗素啊!你我相处虽只百日,可主仆一场就是有缘。蒙你这些日子照拂与我,今日……今日……唉,我也没别的念想儿给你,来!这只镯子你拿着……诗素啊,我待你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你日后不要怪我处事不周……哎?我还没递给你呢,你怎么从我手里生往外抢啊?不带这样儿的!”
苏旭自做了女子,从来懒怠打扮,唯这个滴翠镯子水润可爱,他很看入眼。如今生离死别,他待要送给诗素,却又好舍不得。如此递出三次,缩手两回,终于惹得诗素姑娘心头冒火,生生从苏旭手上把镯子抠过来算数!
诗素陡然从吝啬少奶奶那里得了这么个漂亮镯子。她顿时心花怒放,哪儿还有心思陪着苏旭说胡话?小丫鬟兴兴头头地回屋戴首饰去了。
苏旭空着手腕子,看着诗素无情远去的背影,他委屈得有口难言!
他想:诗素!你小姐不长心你也不长心!你看着吧!我这次要是一去不回让公主宰了!媚娘扶正做奶奶!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哼!唉,到时候你才知道我的好处!
你这……死没良心的……呜呜……
想到这里,苏旭鼻子再酸,眼圈儿又红了。
其时天也不早了,媚娘的风寒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她知道昨日少奶奶去做女医服侍公主,很晚才归。媚娘一边儿佩服少奶奶什么都会;一边儿暗地感慨,总是少奶奶不计前嫌给我开方。如今我好了,不管怎说都该去给她请安,好好服侍服侍正室夫人才是道理。
媚娘掀帘子进门,笑容满面地跟苏旭打招呼:“奶奶!呦!奶奶您怎么哭啦?”
媚娘从小多受苦,惯会服侍人儿,看苏旭在屋里垂泪,连忙拧热手巾把儿给奶奶擦脸。
媚娘好言宽慰:“奶奶怎么哭了?莫非是跟大人怄气?小两口过日子,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哪能真往心里去?奶奶别哭了。奶奶长得俊秀,还会看病,谁不怜惜您啊?”
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苏旭正在伤心的时候,忽然得了媚娘给自己温柔拭泪,她还肯好言好语地开解自己。
苏旭顿时把媚娘当了知心之人!
苏旭一把薅住了媚娘的腕子,他双目含泪对媚娘交代心事:“媚娘!要是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会不会好好服侍公子?咱们公子他……他是个好人啊……”
媚娘闻听奶奶此言,顿时心花怒放!
她简直乐不可支:“奶奶放心!似咱家大人那等家世显赫、容貌俊秀的男子,谁人不喜?哪个不爱?这也就是您跟大人搭伙得早,还过了明路。咱不好意思呛您行市。但凡奶奶活腻了乐意早走一步儿。就咱大人这一斤红蔗糖二两芝麻油儿蒸出来的香饽饽儿谁不乐意接啊!哈哈哈!奶奶您就说您预备什么时候走?!我摩拳擦掌预备接着呢!”
苏旭一口气噎到胸中不上不下,他悲愤难言!
我上辈子缺了多大德!我怎么就跟你们混到一块儿了!
你们等着!我要死了,必定六月飞雪、血溅白练、大旱三年!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忽听外面诗素来传话:“奶奶啊!公主陛下的女官到了,说是轿子在门口等着您去看呢!我也知道奶奶还没梳妆好,可这催命似地催了两回了。”
媚娘收起玩笑的心思,也跟着劝说:“奶奶!赶紧擦擦脸、抿抿头。您啊!这就赶紧上路吧。放心吧!家里的事儿有我呢。您要是困了还好在路上闭闭眼。”
催命?上路?放心?闭眼?
苏旭那个气啊!他都不伤心了!
苏旭咬牙切齿地想:你们等着!我死了做鬼也回来找你们作祟!你们一个两个三个我都不放过!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当老娘好欺负是怎么着?!
眼看着少夫人气夯夯地抱着药匣子出门去了,媚娘拽着诗素小声儿嘀咕:“奶奶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她是不是昨天半夜出去让狐狸精撞神儿了?”
诗素心满意足地摸着漂亮镯子:“没事儿!挺好!这样儿的狐狸我待见!”
便在此时,媚娘忽听官衙后门有人叫直着喉咙叫卖针线,语调嚣张,如鸦嘶鸣。
诗素蹙眉:“这是做买卖的也是古怪,吆喝得这样难听。”
媚娘脸色变了变,她怪不自在地说:“管他好听难听,正好我要替奶奶重缝褥子,棉线还缺了两轴。”说着,媚娘回屋揣了几文钱,出门寻那小贩买线去了。
馆驿公主卧室
玉贞公主自堕了孩子,心情就很抑郁。
她是迫不得已害了亲生骨肉!若非迟迟下不了手,也不会拖延到月份这么大了才吃那虎狼之药。
默默擦一把泪,公主抬眼看向女医。
她就见苏娘子也是蜡黄着脸皮儿,微肿着眼泡儿,一声不吭儿地跪在地上给自己施针,也是可怜见儿的。回想这女人昨天抱着孩子垂泪,玉贞公主悲伤之余,不禁对苏旭大有好感。
公主料想:苏娘子纵然聪明,也未经过如此可怖之事。这一天一宿的,大概也把她吓得不轻。
更兼公主早上听了心腹来报,说是苏县令清晨起来高高兴兴地例行宣讲,看着精神百倍,绝对不像有心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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