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破镜重圆(2 / 2)
媚娘满脸羞惭:“奶奶休说这话……我如今已经是这副样子……再说什么‘坚贞’不怕天打雷劈么?”
苏旭满脸慎重地将媚娘搀扶起来:“梅……媚娘啊!你既许下如此大愿,苍天在上,因果不昧,我如何不愿成全?来来来,这里还有二十斤白面,咱今儿都把它烙了!咱把这些饼子都送到堤上散给大人身边儿的人吃。没准儿这桩好事儿做完,你就与情郎团聚也未可知!”
苏旭已经想到,媚娘没准儿就是齐肃苦苦寻找的未婚妻子。他本想将此事挑明,转念一想:北直隶偌大,真定府人多,大灾之年卖儿卖女原本寻常。齐肃苦苦寻找梅娘已有多年,媚娘找情郎也是心心念念。倘若寻来不是,岂非让他俩太过伤心?倒不如诓骗……呃,不,成全媚娘把这些大饼烙完再说!毕竟我是新鲜出锅的诰命夫人,面对着暴雨如注也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此刻恍惚有桩什么事,盘桓在苏旭胸中仿佛十分紧要,可真要他说是什么事,却又说不出来。这感觉让苏旭十分难过!
诗素立刻阻拦:“奶奶,咱不过了?咱家就剩下这二十斤白面了!小……大人下回发俸禄还有半个多月呢!”
媚娘受宠若惊:“奶奶不可啊!咱们过日子要紧,可不敢连累大人后半个月挨饿。我知道咱家清廉。再说就咱们俩半人……嗯,咱就三个人,再烙这二十斤面也来不及啊!”
诗素甩着酸痛的胳膊嘟囔:“不错!奶奶您就是有倒拔垂杨柳的底子,我也没有力拔山兮的力气。这半天和面和得啊,我膀子都木了!”
苏旭成竹在胸:“怕什么?找苗太太去啊!”
诗素嘿然有声:“打仗也找苗太太,烙饼也找苗太太。苗太太是穆桂英--阵阵到。”
苏旭撇嘴驳斥:“你这丫头头发长见识短。倘若不给苗太太找些事儿干。苗太太精神百倍,自然能给赵县丞寻出来无穷不是。本诰命时常请苗太太助阵,也是存了对赵县丞的慈悲。”
媚娘听了这话差点儿给苏旭又双膝下跪:“奶奶!您就是观音再世!”
苏旭将她搀扶起来,心道:可不敢瞎说。也就男生女相这段儿我能跟人家菩萨攀攀交情……
那日,诗素寻来苗太太,苗太太叫上了李夫人,各人又都有丫头一、二不等,于是顷刻间乌央乌央就来了十个八个官衙内眷,有道是人多力量大,有人好办事!
彼此丈夫都在大堤上忙活着,那么来烙些饼子给他们充饥这些女眷也都情愿。
尤其大伙儿来到内宅一看,堂尊太太已经忙到浑身上下满是白面,活脱“一夜白头”。众位女眷大骇之下,立刻卷袖子干活儿。诰命夫人都如此身先士卒,她们袖手旁观也不合适!
如是忙了几个时辰,就有二十多斤雪白面饼做好,媚娘含着热泪,珍而重之地逐个给饼子上压了树叶印子。留守在衙门的几个差役一声吆喝,冒着大雨将封好的饼子送上了大堤。
能干的都干了,心里也踏实了。
眼望着外面天色渐明,瓢泼大雨仿佛渐渐有些收势,一众女子……外加苏旭,齐齐对天合十,祝祷宛平平安。
许是苏旭领着大伙儿祈祷成功,许是狂风暴雨终有尽时,不到正午时分天色已近放晴。
又过了一会儿,县衙门口人声鼎沸,苏旭恍惚听到吴班头亢声高喊:“大人回来了!”
还没等苏旭他们到二门去接大人,大伙儿见一个举着烧饼的男子直眉瞪眼闯了进来!
那人正是浑身湿透的齐肃!
说也奇怪,屋里这么多女子,齐肃一眼就瞧见了媚娘。
他就那么怔怔地瞧着她、瞧着她,忽然发出一声含泪嘶吼:“梅娘!真的是你吗?!”
脸色苍白的媚娘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差点儿瘫软在地:“天爷啊……我的哥哥!”
这二人抱头痛哭,哭声直干云霄!
眼见这俩人历经坎坷终于破镜重圆,在场女子唏嘘之余,齐声念佛赞叹。
苏旭瞩目良久,长叹口气:“唉……成全了这么多回,也就这次,最让我心里高兴!”
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身边儿冒出个湿漉漉的家伙:“嗯。你把我的侍妾成全给别人,当然心里痛快。一出一进,你当我傻?”
苏旭扭头一看,竟是浑身滴水的柳溶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
他顿时惊喜:“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天一宿在堤上……你没事儿吧?!”
柳溶月晃里晃荡地把下巴搁在了苏旭肩膀儿上,她说话都拉了长声儿:“羲和……别提了……人家累坏了……”
苏旭揪着柳溶月脖领子将她薅了起来:“决口堵住了?”
柳大人陡然双目生光:“当然堵住了!羲和!我会修堤了你敢信吗?我在大堤上忙活了整整一天一宿啊!我扛麻包去了!我可能干呢!这身子真好使!我如今才知道,身高腿长有力气是这么有用的好事儿!可叹我前半辈子都让他们骗了!什么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真要长这样儿,但凡有点儿事儿别说帮忙,跑你都跑不动!羲和!你可别上了他们的瞎当,你得平常多吃点儿,没事儿再出去溜达溜达!我觉得你现在替我觉悟还不算晚!”
柳溶月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开心,眼见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开始引人侧目。
苏旭一把捂住了柳溶月的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大人累了!回屋去咱们换身儿衣服慢慢儿说……”
眼见夫人急匆匆地拽了大人回房,齐肃和梅娘相拥相抱又哭又笑,也是在大堤上忙活了一宿,也是浑身湿得跟落汤鸡似的王话痨看看光杆儿一个人儿的自己,忽然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他有些没落地从怀里掏出来个湿漉漉的烧饼,满屋子踅摸着想找块咸菜。
正这么个当儿,王话痨忽然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儿。他扭头一看,却是从来不给自己好脸儿的诗素,递过来一碗热腾腾的银丝面……
诗素满脸关切:“话痨哥,这一天一宿你辛苦了。趁热吃点儿东西,赶紧回去歇着吧。湿衣服换下来搁门边儿就行,待会儿我拿去给你洗。”
察觉自己也有人关心,王话痨登时满脸感动:“诗素妹妹!多谢你了。”
诗素笑道:“看出来你累了,话都少了许多。”
谁知她话音未落,就见王话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已经开始滔滔不绝:“我的诗素姑娘喂!我跟你说昨天晚上可太险了!大堤决口这么宽!那水嘿,哗哗的往里灌啊!谁看了不眼晕啊?咱大人晕得快坐地上了!这话我就跟你说,大人他开始也不敢往前儿凑,远远儿站着小脸儿煞白!谁能想到啊!大人眼看着远处一座民房让洪水顷刻淹到窗户根儿,那些村民,哎哟喂,我跟你说,大人孩子冒雨在房顶儿坐着嚎。咱大人也急眼了。你猜怎么着?人家袖子一卷就奔着麻包冲过去了!这一冲可不要紧,你想堂尊大人如此身先士卒,旁边儿的官吏、乡绅还好意思站着看吗?那还不大伙儿一块儿上啊?本地耆宿都看傻了,说活了这么多年,一是没见过这么大的水,二是没见过这么猛的官儿!哎哟,给老头儿崇敬的嘿,要不是我搀得快,他就跟堤上给咱大人跪了!哎?你上哪儿去?你听我说完啊!还有我!我也可威风呢!”
精疲力竭的诗素让王话痨这番如决堤洪水一般的闲话轰得眼晕耳鸣。
她翻老大白眼,随手将个新出炉的烧饼直直塞入王话痨口中:“吃都堵不上你那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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