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微服私访(1 / 2)
宛平二堂
苏旭端坐宛平二堂,对着塌眉塌眼的吴班头起急冒火!
他有时候真觉得地方官员还是应该多让柳溶月这路温存好性儿的女孩子干。
男的不行,太容易跟僚属打起来!
当了几天县太爷,对着眼前的吴班头,苏旭现在才明白柳溶月的诚实可贵!逼她念书她就念书!逼她练字她就练字!你跟她嚷嚷她真往心里去,虽然嚷嚷三句两句她就掉泪,可人家心里比你还急!
你再看下面站着的几块料!支一支动一动还算好的!弄不好你支了他也不动!
苏旭算知道为啥柳溶月当县太爷天天在衙门里泡着了!你不盯着他们,政令就出不去见月堂!
譬如苏旭昨天让吴班头严查本地铁匠,今天到衙门就惹一肚子闲气!
苏旭查铁匠一则是为老梅的银子包上有淬火油;二则那天他在殷山上分明看见有人在打造甲兵,那不就是铁匠干的吗?洞里纵然停工了,铁匠难道都封死在洞里了?他才不信!定然还在宛平县里!
谁知吴班头今天只是慢悠悠地将宛平县陈年在册的铁匠名单呈递上来:“小的已经让人去问了,各个都不曾见过陌生女子,也没人丢过淬火油料。想天下之大,咱也难查那丫头是在哪里沾到的这些东西。”
苏旭就没见过办事儿这么不走心的下级!
他强压恚怒,勉强好声儿:“吴班头,这份名册还是五年之前的!这位在册的王铁匠现在算岁数都七十三了!难道他还在打铁?这名册不准了!宛平县里定然还有其他铁匠!”
谁知吴班头也硬气,苏旭就见对方脖子一梗,竟跟自己顶上嘴了:“应该是没有了!大人您想,偌大宛平县能有多少铁匠?打菜刀打锄头用的铁匠有限,人太多了咱也养不起。”
苏旭听到这里都开始心疼柳溶月了:瞧瞧!瞧瞧这副嘴脸!合着你们就欺负月儿好说话儿是吧?看老子不整治你的!我们月儿老实巴交这一年跟你们指不定受了多大委屈!太可怜了!
他冷哼一声,板着脸问:“要是还有疏漏铁匠吴班头不曾访到,你当如何?”
吴班头大言不惭:“再没有了!大人,您可放心。”
正在这时,赵县丞匆匆捧了一册文书进来:“大人!张全宝发配的文书刑部批回来了,定了流放琼州。请问大人何时让他启程?”
苏旭深恨张全宝卖妻卖女不是东西,他冷冷地道:“等什么?越早越好!对了,那厮挨了杖责,嘴巴可干净些了?是不是还在胡言乱语攀扯王府奶娘?”
赵县丞不知道这屋里抬杠的前因后果,他微微一笑:“那倒不曾了。自从张全宝受了杖刑便不敢再攀扯贵人,趴在牢里只是不停地诅咒他在鸣玉坊那个相好儿不守妇道,不该背着他与鲁铁匠勾搭成奸……”
苏旭听了这话一拍桌子,他回头看向吴班头:“你看!谁说咱宛平就这六个铁匠?这不就还有一个鲁铁匠不在册内吗?你再敷衍塞责,本官定要杖责!”
吴班头没想到温柔腼腆、向来以理服人的堂尊大人睡醒一觉竟然变得如此厉害。
他面红耳赤:“大人,也不能犯人说有这么个铁匠他就必然是个铁匠啊。没准儿他姓鲁名铁匠呢?您身边儿不是还有个王话痨吗?”
一直侍立在侧的王话痨可逮住说话的机会,他喜笑颜开地实话实说:“不是!我真是话痨!”
然后,苏县令和吴班头异口同声:“你闭嘴!”
王话痨怪委屈地摸摸鼻子,再不出声儿了。
苏旭冷冷看向吴班头:“班头有功夫在这里胡说八道,还不如立刻出门,仔细办差!再要查不出线索,本县定然将你重责二十,让全宛平的衙役们都看看什么叫严格治下!”
眼瞅着吴班头灰溜溜地出去了,站在一边儿的赵县丞暗自桥舌不下,他心道:我们大人自从打殷山回来怎地变得如此厉害了?这要是以前,大人定然是闭着眼睛背出这回清理铺行,咱又找出多少铁匠,多少学徒,教育吴班头你那老黄历信不得了。现在可好,大人都不跟你聊这个了,人家直接举棍子了。
唉,要说吴班头也真是作妖太过,这就是挤兑得斯文公子掀了桌子!
以后跟大人面前当差,我可得讨个仔细。
皇宫清凉殿
宝祐帝好整以暇地倾听长公主对自己絮絮叨叨些家务事:“陛下,秦王家这柳氏在我面前都不知讨个仔细,可见平日如何张狂!她这夫人的侧室名分,陛下准不得!”
宝祐帝不禁三分好笑,他难得看见长姐如此嗔怪别人:“怎么?弟媳妇竟然如此惹大姑子心烦么?”
长公主嗤笑一声:“秦王妃杨氏才是本宫兄弟媳妇,柳氏也配么?”
宝祐帝抿嘴笑笑:“话虽这么说,可柳氏的父亲好歹是朝廷三品大员,出身也不能算低了。”
长公主脸色一肃:“谁说出身来着?我是说为人!想给皇家做有名有姓的媳妇,总要忠顺孝悌贤德不妒吧?柳氏在王府争宠,对她长姐诸多嘲弄,至于忠不忠么……陛下难道不曾听见她在我家后园都说什么昏话?依我说这样的女子还封夫人?不赐她吊死就是陛下开恩。”
宝祐帝虽然本心不喜欢这位柳二小姐,可他堂堂一国之君总不好意思跟兄弟的小老婆一般见识。既然长姐开口阻止,他自然乐得顺了姐姐心意,刁难刁难这位缺心眼儿的兄弟媳妇。
宝祐帝些微沉吟:“长姐,柳氏并无明面儿上的过错,咱们即便不在意三郎的奏请,也该给柳氏她爹三分薄面,这么驳了不好吧?”
长公主眼珠略转:“陛下聪明绝顶之人,怎会被这点微末小事难倒?您只说先帝殡天日子不久,柳氏又没有子嗣,不宜现在准奏。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宝祐帝含笑点头:“长姐这主意好极了!唉,可惜姐姐是个女子,否则只论聪明权变,父皇的子嗣里当真没谁及得上姐姐。我记得小时候读书,我和三郎皆不及你。便是先帝也比姐姐逊色许多。”
长公主强颜欢笑:“陛下哪里话来?陛下才是天纵聪明。姐姐一介妇道,就算有些小小聪明也不在朝廷大局……”
宝祐帝摇头哂笑:“姐姐不必如此自谦!别个不说,弟弟能有今天,姐姐其实是帮了大忙的。”说到这里,年轻的皇帝制止了长公主不出意料的辞谢:“只是我不明白!姐姐为什么选我?只是因为三郎的母亲太过咄咄逼人,惹了你们娘俩儿不痛快么?”
那一刻,宝祐帝确信自己看到姐姐的神情陡然变得复杂,她似是要对他说什么,可她终于又把话咽下去了。
皇帝就见长公主对自己双膝下跪,她满脸慎重地说着端正无比的废话:“陛下受命于天,忠于陛下就是忠于天命!太后与臣不过顺天应命,不敢提什么帮过陛下。”
看着眼前忠顺长跪的长姐,宝祐帝心头忽而升起了片刻迷茫。
这不是宝祐帝想听到的答案,这亦是宝祐帝意料之中的答案。
囿于这天下最最贵重的身份,他们已经不能再如幼时那般向彼此毫无保留地剖白赤子心迹。亦或者说,他们从未向彼此毫无保留地剖白过赤子心迹?
那些温情脉脉,那些棠棣情深,不过是一场无痕大梦,不过他求而不得的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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