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程女学(2 / 2)
“那你怎么不去男校读书,跟男孩子们厮混?”爹爹有些着恼。
“行啊!”我回答的干干脆脆,一双清澈如水的美丽眸子里,追捉不到一丝一毫后天的伪装。
其实爹爹这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去。
幼时,还没有女校这一说。上学、做功课都是男孩子们的专属。女孩子呢?只好呆在家里刺绣、作画之类。
可我天性要强,比那些同龄女孩多一份铮铮然傲骨,自是不甘这般的。固此,上学,像男孩子们一样坐在光明敞亮的校舍里读书,一直都是我最为深切的愿望与追求。
我在这个家里排行第二,也是最小,上面有着一个姐姐。爹爹很疼爱我,巴不得把一切他能够到的东西,皆数收于我囊中。
可奈何,我却生不逢时。姐姐命好,到了就学的年龄,白家尚没有如今日般败落,爹爹思想觉悟又远远高于其他中国公民一筹,便花钱将姐姐送至美国留学读书。
姐姐才走没几日,爹爹便破了产。他并不是个肯轻易服输的人,仍在为了我日后能过上好的生活而终日在外劳苦奔波。他虽在乎我,但他的生意却很忙。回到家里,我所能做的便也只有宽慰与支持,哪里还能提这上学之说?久而久之,也便瞒了下来,直至今日。
爹爹听了我这话,苦笑着摇摇头:“水伊啊水伊,你为什么不是个小子呢!”
我黯然垂眸,理解爹爹的苦楚。此时,却也不由想到母亲,心里便是一痛,慌忙牵起爹爹厚实、温良的大手,急急赶路回去,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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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馆坐落在上清寺一带中,一段幽静的深巷子里。古柏参差,落叶萧森。
这是一幢上了年纪的两层小楼,纯砖木结构筑成,雕窗画楹。最前端的八字门楼之下,朱漆大门井立。因了风雨侵蚀,已然有些斑斑褪色,但铜狮铁环仍可寻觅得到当年的华美,肃穆阵容。
老式的屋梁,陈旧的建筑,狭小的茶餐厅,凌乱的小巷。。。。。。都是重庆当代历史环境的真实写照。
楼宇后面,是一座小巧的苏州式园林,以半月形的低矮墙落围住。可赏,可游,可居。
园中,最大的看点便是借景与对景在中式园林设计中的应用。庭台楼榭,游廊小径蜿蜒其间,步移景异。内外空间相互渗透,得以流畅、流通、流动。
透过一排排雕镂精细的格子窗,广阔的自然风光被浓缩成微型景观,浸染于眼眶之中,美不胜收。
外公在世时,曾做过陇西总兵,也就是青海都尉。这“白公馆”,便是爷爷为后世子孙遗留下来的祖业之一。
我的奶奶,也就是爹爹的生身母亲,因为是小的缘故,在杨家素来没有什么身份、声望。她是外公从陇西一带掠夺而来的农家贫寒女子,身世比不得那些名门媛淑,大家闺秀;却是长得极美。
自打进了爷爷家的门,便一直受嫡妻的嫉妒虐待,甚至辱骂鞭笞。
也正正因了奶奶受当时社会风气影响,性子绵软、愚钝怯懦,才激起了爹爹那一颗济世扶弱的万丈雄心。同情弱小女性,发誓要为女性谋得福利,不再受着压制。
爷爷去世之后,父亲果断的从杨家孤立出来,在上海一处别院之中,安置好奶奶;身系一腔人世不平与求知欲望,远渡日本留学。
就在爹爹就读日本东京泓文师范学院的这一段日子里,奶奶亡故;我的母亲,可怜的母亲,惨遭大上海散落在各街角,防不胜防的“瘪三”们的摧残**,以至于投黄浦江而死。
母亲离开我们的那一年,姐姐七岁,我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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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的姐姐白颜,自小性子文静,与世无争,典型大家闺秀风姿;而我却是真真截然不同。
大抵是受了终身征战沙场,做过总兵提督的爷爷隔代遗传的缘故吧!自幼好动不好静,总也爱女扮男装,同街头巷尾的男孩子们一道打闹、嬉戏。
父亲起先是摇头,后又叹气,眉头一日似一日皱得深了。
他怕我竟日以来只顾玩闹而学坏,便想了个办法,抓住我的喜好,干脆请了武术界的朋友教我功夫。小有所成之后,又将我送到上海国术馆中学习了三年。
待我毕业后,他却没能料到,我功夫上身,却越发的胆大开来,竟滋生出一个可怕万分的念头————为母亲报仇!
那时,我才十三四岁的光景,就已经时常女扮男装,怀揣一柄宝剑,出入于十里洋场之间的跑马厅、赌场、妓院胡乱闯荡,扬言要找到害死母亲的仇人。
父亲整日以来不断为我而担惊受怕,最终,为了我的安全与前途,于去年春天,辞掉上海的教职,携我回到这久别的山城,安身在白公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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