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叶立生细究杀人律 窦二虎奔赴黄泉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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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振应道,“也是,稍待会儿吧,别把咱们也熏晕了。”说完,他环顾院子。

院子里架着个大大的遮阳棚,是石绵瓦搭就的,一看而知有些年头了。

“以前那磨豆腐的跟我提要求搭个棚,说是下雨天干活不方便,他出一半钱。想到他租了四五年了,我就答应了。刚才我到前门时发现打不开,去后门也打不开,应该是在里面加了保险。我就从邻居家翻上院墙,顺着棚子边儿出溜下来的,差点儿被夹住了。”刘长安说完,自我解嘲地一笑。

“地面上的鞋印很乱也很模糊,因为地面是青砖的。”牛鉴双手持着相机,盯着地面,像是要寻出奇迹来。

“那鞋印也有我的吧,我不是一进一出跑了两趟吗。”刘长安搭话。

“当然。”林振也看向地面,“现在呀,多了四双鞋印喽。”然后看向刘长安,“等会儿你在房门口观看就可以了,不用进去,以免妨碍我们勘察。按照法定程序,你算是见证人了。”

“嗯。”刘长安应着,打算去二楼搬凳子,被林振叫住了。“别客气,站一会儿就好。”

然后靠近刘长安,正对着他:“现在不能进房间,正好可以聊聊天。你该知道的,每个公民都有配合公安人员办案的义务,和窦二虎相关的信息,你知道多少?”

黎子墨听言,马上执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做笔记是实习刑警的必要修炼,她做得十分认真。她是琪州市公安局副局长黎岱的侄女,从警校毕业不久。

黎岱念及林振办案能力突出,就把侄女交给他带,并叮嘱侄女勤学苦练,争取做个好警察。

刘长安看着黎子墨执笔待记的认真样,清了清嗓子说:“我早上九点多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个男的。他说窦二虎昨天中午12:15发了个朋友圈,说晚上七点钟以前有私事处理,暂停一切应酬。可是直到今上午窦二虎的手机还是关机。这个人就打电话给我,提醒我到出租房里看看。”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

“估计窦二虎和他关系近,以前交代过。”刘长安继续往下说,“我来后发现前后门都开不了,一定是在里面上了保险。我就从邻居家翻院墙进去。房门没锁,用纸巾夹住了门缝,关得很紧。我用力推开门,发现灯在亮着,窗帘全拉上了,窦二虎身上盖着薄被子,像是睡着了。

“刺鼻的煤气味儿直往脸上扑。我捂着鼻子三两步奔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掀开窦二虎身上的被子细细一看,他光着身子,只穿条内裤。浑身发红,一大块一大块的红斑,整个脸看起来好痛苦。床边的大煤气罐提醒我,他可能死了。我壮着胆子用手试了试他的鼻子,没气儿了。又摸了摸他的胸脯,已经凉了。我很快觉着头晕,赶紧把房门大开,撤出房屋就马上报警了。”

“你说你用手摸了尸体?”林振问。

“对……警察同志,我做错了吗?”

“没事没事。”林振继续问,“谢谢你及时报警,你没破坏现场,做得很好。你只是一进一出走了两趟,其它的都没碰是吧?”

“没错,我哪敢在屋里待啊。”

“给你打电话的是谁,知道吗?”

“我问了,对方不说,只说窦二虎帮过他。我估摸着也是道上混的,不想多说呗。”

“道上?”

“窦二虎是跟着马一龙混的。他跟我说过,琪州的不少场子是他帮着马一龙罩着的,不知他是不是在吹牛。”

林振当然知道马一龙,他是琪州市头号地头蛇。据传,他和上一任公安局副局长经常一起吃饭。

这些年全国都在除恶打黑,他们那些人也改变了生存方式,不给公安留把柄,在夹缝中竟也活得逍遥自在。

林振断定给刘长安打电话的这个人和窦二虎关系不浅,就跟刘长安要了他的手机号码,黎子墨随即记录下来。

“其它方面,你还知道些啥?”林振继续对刘长安提问,“他现在死了,你知道的,但说无妨。”

刘长安沉吟了几秒,缓缓说道:“一个月前,窦二虎租房时,我看他不像好人,就不打算租给他。但他很爽快,一下子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我告诫他不要在房子里乱来,他连说好好好。

“可是他住进去才几天,邻居就跟我发牢骚,说他房间大半夜里闹鬼似的,细一听是有人唱歌跳舞,有男有女。说不定夜里滚在一起睡的。邻居叫我在院里放一挂炮去去晦气,说,这样的狗男女把屋子睡霉了。我很生气,警告他,要是再这么下去,我退租,不租了。

“他全当耳旁风,我气得不行。谁知十来天后,邻居说变安静了很多,也不知他咋想通了……他这是自杀吗?他这样的混子,也会自杀?”

“你觉得呢?”林振反问。

“这个嘛……”刘长安想了想,“他这种人真要是自杀,一定是因为害怕,说不定是惹了大麻烦,逃不过去了。”

“他不是有马一龙罩着吗?”

“眼下这形势,马一龙自己还得小心哩。他真犯了大错,谁也保不了他呀……听说他特别爱玩女人,说不定和女人有关……他不跟我多说的,我也只知道这么多,要是再想起来啥,再和你们联系。”

林振记下了刘长安和窦二虎的手机号码,吩咐黎子墨和牛鉴也保存到手机里。窦二虎的手机号是中国移动的,林振拨过去,提示关机。

林振叮嘱牛鉴,这边完事后尽快去中国移动营业厅调取窦二虎手机的所有信息。转头问刘长安:“你和窦二虎的家属联系过吗?”

“没。好像听他说过,他很少和家里联系,他说他爹妈不爱他。”

“我们回去后和他家里的派出所联系,再联系你,他的摩托车还有衣物啥的,你看他爹妈咋处理。我这边还要和他爹妈联系,告知解剖尸体的……呃,记住,我们走后,你锁好门,暂时先保护现场,必要时我们还会再来,请你和我们保持联系。”

“是,是。”

林振看了下时间,吩咐进房间勘察,仍是牛鉴在前面开路、拍照。

一进二楼就闻到煤气味儿,不过味道很淡。二楼左侧是厨房,右侧是简陋的客厅和一间不大的卧室。

说客厅,实际上就是自家一个吃饭的地儿。房子破旧得像中老年,发肤眉眼无不带着颓气,好在骨骼还算硬朗。

客厅小得像中老年人虚弱的脾胃,一张破圆木桌几乎把它塞满了,六个高腿胶凳是杂牌军,混合了三个兵种,有一个只有三条腿,赫然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另有三个矮凳在里侧备战,三国鼎立似的各霸一方。

各种白酒瓶子靠墙站成一排,隔三岔五倒下一个,像当年的纳粹兵枪杀站成排的犹太人,随心所欲地指哪射哪,枪一指就是一个豁口。破沙发上的两个大窟窿傻傻地瞪着天花板,黑乎乎得像两只鬼眼。

卧室在里面,仍有淡淡的煤气味儿,法医卞秋豪打开落地扇,对着窗户吹,然后把窗户开到最大。他提了提煤气罐,是空罐的重量。

床是一米五的旧木床,床单是浅粉色,像刚换过,干净得和整个屋子格格不入,好比一头乱发、满脸黑垢的乞丐穿上一件时髦的西装。

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幅大大的欧美明星的三点式艳照,女郎身材骄人,前凸后翘,该大的不小该小的不大,让人怀疑是模子塑出来的。她眼神迷离,红舌舔唇,浑身上下似乎呼拉拉地喷着火,把简陋的房间烧得热血蒸腾。

一个蓝黄相间的空盒子在床头柜上分外惹眼。上面的字体是“扎来普隆分散片”。这是强效安眠药,它仿佛在守护着床上的死者,相看两不厌,唯有静默无言。

卞秋豪扯掉窦二虎身上的被子,窦二虎的躯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面前。

窦二虎身材健硕,皮肤黝黑,部分腱子肉向着它已经告别了的世界展现着力与美,伴着它一起张扬的,还有一块块扎眼的樱红色血斑。在胸部,一撮胸毛像旺盛的荷尔蒙涂成的黑三角。看躺着的长度,身高不低于一米七五。头发挺长,部分染成了黄色。眉毛浓,颧骨高,两腮阔,嘴巴宽。右颧骨下的一道刀疤像只蜈蚣,安静的死蜈蚣。

尤其惹眼的,是窦二虎鲜红色的三角形内裤,它和床头艳照上女星的口红上下呼应,仿佛地火呼唤天火。

“精力旺盛的家伙。”卞秋豪靠近尸体,带着疑问开始全方位尸检。

同时,牛鉴也开始了对整套房屋的细致勘察。黎子墨紧紧跟随,毫无遗漏地做着笔记。

林振在床边瞅着尸体,想着刘长安的话,暗忖:是啊,窦二虎这样的混子,也会自杀吗?他这种人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刘长安在房门口一直探头探脑地看着,如此近距离地观看案发现场的勘察,他还是生平头一回。

“简直不可思议。”牛鉴在结束所有的勘察后感叹道,“鞋印很乱也很多,没有提取的意义。部分物品上有指纹,部分物品有擦痕,这说明凶手对痕迹进行了选择性地清除。我只在厨房里的角落里搜到两根头发,不长,极有可能是窦二虎的。如果是他杀,这凶手也太细心了!”

林振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牛鉴别言语。他的这个动作也被黎子墨和卞秋豪看到。三人瞬间明白,在外人面前不宜谈论案件内容,因为案件的真相还是未知。房东就在门口看着呢。

林振向卞秋豪和牛鉴再次确认,如果勘察确定结束了,就打道回府。他协助牛鉴和卞秋豪把尸体装进裹尸袋,吩咐道:“车开不到门口来,就辛苦牛鉴和卞秋豪你们二位了,把尸体抬上车。你们二位先回去,回去后马上联系窦二虎家人,尽快解剖。我和黎子墨走访一下周边,看能不能有啥收获。”

牛鉴和卞秋豪抬着尸体下楼,林振和黎子墨环视了一下房间,随后往外撤。刘长安在客厅里等着善后。

在房门口,黎子墨指着门框附近挂在墙上的老黄历哑然失笑:“这个窦二虎啊,真是浑浑噩噩,今天是2017年3月19号了,它这还停留在2015年12月27号。”

林振回应:“这本日历该是上一任租客也就是那个磨豆腐的买的,现在都用手机,谁还看日历呀。”

“干嘛不扔了?当画看啊?”

“你没看窦二虎是啥人么?屋里没一样像样东西,还乱七八糟的,简易衣柜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窦二虎这种人,在外面可要面子了,头发还染黄了呢。院子里的那辆摩托车你知道多少钱不?两万多!人前风光无限,人后是掉毛的秃雁,背着人就把面子丢了,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房东还说他老带女人过来玩,那些女人在这房间里咋就待住了?”

“呵呵……林队,你说得可真生动,咱们可不能嘲笑老百姓哦。”黎子墨浅笑。

“你还能向你叔叔告状去?”

这当儿,门口不远处响起嗡嗡声,车到了。

牛鉴和卞秋豪载着尸体先回了局里。刘长安跟着林振走出屋锁好门,和林振打声招呼后,撤了。

林振和黎子墨开始走访周边邻居。先从隔壁问起,问到第三家时,获得一个宝贵信息。房主说,昨晚天擦黑时,她开后门,想出去找猫,猫不知跑哪儿去了。恰好看见刘长安家的后门闪出来一个人影,一身黑,戴着头套和黑口罩。走路时是外八字,好严重的罗圈腿,看走路的姿势像男的。那人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颜色很暗。

“我怀疑是女的,因为刘长安家的这个租客老带女人过来玩,这种乱七八糟的搞破鞋的,其实可怕见人呢!”房主说。

“是个女的?能确定吗?”林振和黎子墨同时精神一振,像一口气喝下了两罐红牛。

“这个……”房主听林振问得认真,倒犹疑了,怕说错话似的,“我不敢肯定,你也知道,咱这靠河的房子最后一排是一条线的,后门都很少人进出,也就没灯光,何况还隔着两家呢。当时河对岸有灯光模模糊糊照着,我只看见那个人个子不矮,其他的看不清。关键是衣服像运动服,胖大胖大的,看不出是男是女。单看走路姿势像男的,那腿往外叉的,哪个女的那样走路啊?”

“确实,穿宽大运动服,从走路姿势其实是不容易看出男女的,好有心机哦,”黎子墨说。

“身高大约有多高?”林振问。

“不矮,具体我说不好,看起来比我高这么多是有的。”房主是位妇人,身高约莫一米六。她用右手比划出一拃的手势。

黎子墨身高一米六七,林振以黎子墨作比,问房主,那个人有没有黎子墨高。房主把黎子墨从上到下看了几遍,说差不多。林振估摸着那个人的身高在一米七上下。

“像这样的发现,以前有吗?”

“你是说走后门?”

“嗯。”

“那倒真没有。走前门的话可就多了,白天也好夜里也好,老有女的坐他的摩托来,那些女人不是戴着眼镜口罩就是戴着帽子盖住脸,根本认不出谁是谁……这年头,谁在意别人是咋活的呀,自个儿还活不好呢。”

林振被逗乐了。“昨天中午你看见租客带女人过来了吗?”

“没。中午是咱们这些老婆子最忙的时候呀,择菜做饭,吃完饭还要刷锅洗碗,哪有时间看野眼去?”

黎子墨把访问信息一一记录下来。林振向妇人道声谢,往外走,准备走访下一家。

相邻的左右四家问完,没再问到有价值的信息。相距远些的,就更问不出什么了。尽管如此,他俩还是访问了近二十家邻居。

林振结束了访问。他带着黎子墨查看周边的摄像头。让他惊讶的是,刘长安那套房的周边,方圆五百米以内,只有三个重要的十字路口有摄像头。难怪琪州的治安不好,这方面太落后了,尤其是老城区。

“这一片儿确实路太窄了,房子多巷子多,破破烂烂的,装摄像头都没好位置啊。”黎子墨说。

“这不是理由……嗐,我好像操不了这个心。你倒是可以跟你叔叔发发牢骚。”

“才不是呢,我一个实习生,算老几呀。”黎子墨噘嘴。

林振看时间接近十二点,拦了辆的士,和黎子墨急急赶回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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