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窥破天机大勋窃喜 飞来恶雨何翠生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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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能停靠你的肩……

这是首伤感情歌,何翠不明白顾大勋都已年过三十了还这么小情小调。歌词非常不通——蝴和蝶是同一种动物,蝴就是蝶,蝶就是蝴,搞什么“蝴离开蝶”?绝大部分流行歌曲就是酸菜缸里的陈年老酸菜,老远就闻到酸味。

隔着火锅的热气,顾大勋看着何翠娇好的容颜,心想,这次再不用八百八的红酒了。他假意问何翠喝不喝酒,何翠说不喝了,他也不再客气,自己叫了两支啤酒。

两杯啤酒下肚,顾大勋嘴角挂着一丝邪笑,猎豹一样盯着何翠,问:“窦二虎是你姐杀的吧?”

“你可真能开玩笑!”何翠强装轻松,“你还没喝晕,说话就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摸不着头脑是吗?我现在就让你好好摸摸。”顾大勋翻出手机里的视频给何翠看,“这是你3月18号那天坐上我车的时间,14:27分,我车里的行车记录仪录下来的。你在咖啡馆的这个时间段,正是你姐的作案时间。她利用你的身份制造不在场证明,我说得对吗?”

“我姐?你扯我姐干吗?什么不在场证明?我不知道你净胡扯些啥。”

“何美人!你还是别装了吧。公安局的公告贴得满大街都是,就算我不出来指认,也会有别人出来指认,比如咖啡馆对面的商店,隔壁的商店,都有人上班,难保没人看见你。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说不定路过的行人恰好看见你搭我的车,把你举报了。不过……别人举报你有难度,因为人家不一定会留意我的车牌号码,查起来很繁琐,甚至查不到。而我呢,是有录像的,这是铁证,你明白吗?”

何翠把顾大勋的话一句句听完,每听完一句,身上就起一片鸡皮疙瘩。她感觉顾大勋就是一头獠牙全出的野兽,滴着馋涎,喉咙里发出怪声。不能顺着他!他越得意,我越要打击他。“举报啥呢?我不能搭车吗?”

“嘿嘿,狡辩不是你的风格呀。”顾大勋灌下半杯啤酒,瞟着何翠,“咖啡馆里一定有监控的。以我的推理,公安局贴这个公告,一定是想确认那天在咖啡馆的是不是你。我已打探了,你姐接受了警察的盘问,她会百分百跟警察说咖啡馆里是她,但实际上呢,我在门口碰到的是你,这就对不上了呀,这个糊涂有必要装吗?”

“装啥?你的话我听不懂。我姐在里面,我在门口搭车,有毛病吗?”何翠听出已无可辩驳,依然强辩着,说出了有明显漏洞的话。

“没毛病。可是监控有很多画面,里外的画面是可以接得上的。如果离开咖啡馆大厅和走出大门的是一个人,时间又紧紧相连,那就铁定是你,对不对?再说了,你和你姐都在咖啡馆里,那监控是干啥的?”

“那又怎么样?我姐可以跟警察说,搭车的人就是她。而你,认错人了。”说完这句,何翠惊讶自己今天如何有这辩才,如何能反应得这么快,虽然她的话对顾大勋来说就是个笑话。

“行啊,有辩才!”顾大勋朝何翠竖了一下大拇指,随即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没想到你这么能狡辩,我一直以为你是温顺的小白兔,没想到你也是老狐狸啊。我还有个铁证,你猜猜是啥?”

“有屁就放!”

“哟哟,这种脏字儿从你嘴里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新鲜新鲜。”顾大勋收起皮笑肉不笑的嘴脸,从鸳鸯火锅里给何翠夹了块不辣的骨头棒子,“今晚我为啥点鸳鸯火锅呢,我知道你不爱吃辣。其实,人类相处也应该像鸳鸯火锅。”

“你到底想说啥?”何翠也不客气,夹起骨头棒子就吃。

顾大勋捞出一块辣羊肉放到碗里,瞄了一眼何翠后,低头吃肉,嘴里蹦出一句话来,“你右后颈部有颗痣,我看见了,这就是铁证。我不信你姐也有。再是双胞胎,身上长痣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

头是低着的,然而声音听起来分外响亮,何翠不由得身子一颤。她脖子上的这颗痣,连姐姐都不知道,顾大勋如何知道?他把位置说得那么准确,一定没有撒谎。她强作镇定地问顾大勋是怎么发现的,顾大勋说了18号那天在西餐厅,她喝红酒头晕后趴在了桌子上,头发虽是披肩发,不过在中间束起来了,低头时头发偏到左侧去了,恰好露出了那颗痣。

顾大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八磅锤砸在何翠的心上,她后悔得暗暗咬牙。这真是天意弄人啊,那天发什么疯非要把头发束起来?不束起来就不能吃饭吗?!一贯的讲究文雅,不曾想竟惹下祸事。虽然有那颗痣没那颗痣,顾大勋都能指认自己,无疑有那颗痣更有说服力,因为那颗痣是区别她和姐姐的显著标志,虽然这一点一直是个秘密。

顾大勋审时度势,见何翠低了气焰,翻出手机里和小辛的通话录音给何翠听:“你先听听再说。”

何翠听完,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哪里都是陷阱?

顾大勋盯着何翠说:“你应该明白,这个人是很危险的。你说,现在怎么办呢?”

何翠没应答。她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别害怕。”顾大勋轻松地笑笑,“这个人就是想要点钱而已。是你自己了结呢还是由我出面呢?”

“我自己了结。你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何翠没有犹豫。

“好……好,有担当。”顾大勋眯着眼笑着,“你想怎么了结?给他钱?那不是不打自招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举报,当然是举报我,警察可以通过我的车找到我。那家伙根本不知道你的信息,你出面干嘛,那不是傻吗?”

“那你的意思呢?”何翠听着有理,忍不住问。

“当然是由我出面。警察肯定会问我,你是不是在曼菲咖啡馆上的车?我这边撒个谎不就是了?举报的那个家伙不知道你在哪儿上的车,只能干瞪眼。”

顾大勋看何翠低头沉思,安慰道:“先别理他。他真举报了,我自有办法。你大可不必自投罗网。他的举报价值不大,因为没有物证。他应该没拍照,如果有照片,他早亮出来了。他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跟我要点儿钱。”

“那谢谢你了。”何翠本不想说谢谢,但这是礼尚往来。她知道顾大勋绝不是为她挡枪,而是别有所图,不过面子上的话不得不说。

“光是谢谢不够吧?”顾大勋意味深长地望着翠翠,那眼光似乎望到何翠的身子里面去,“你心里明镜儿似的,别装了。不过,我会为你俩保密的。窦二虎惨死,我可是知情人,我手里的证据,你猜猜价值有多大?”

何翠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顾大勋的獠牙果然露出来了。她强力压下突突往上冒的怒火,淡然应道:

“你手里的证据也算不上证据,我姐说搭车的就是她,不可以吗?你的录像难道连我脖子上的痣也照出来了?”

“嘿嘿……好样的……”顾大勋奸笑一声,“你不知道吧,我现在在录音呢。”

何翠大惊,心想,这下全完了,刚刚自己所有的辩解等于零。她半天无语,只能在心里暗骂。

顾大勋看出了何翠的妥协,外交官似的柔声道:“别做无谓的挣扎,我没你想得那么坏。”

“也许吧,我现在在给你姐夫做事呢。”何翠顺势接话。

“别谈我姐夫,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不存在谁离不开谁。”顾大勋说得又轻又脆,仿佛跌在地上的嫩黄瓜,似乎他和他姐夫仅仅是亲戚上的关系,别无瓜葛。这句话,斩断了何翠的幼稚幻想,她不想再憋了,问道:“你想怎样呢?”

“哈哈,有了商量的态度就好说。”顾大勋用湿巾擦了下嘴,盯着何翠,目光里闪烁着激动的火苗,“你们俩如此的花样年华,要是进了牢房那就太可惜啦,我可不忍心看到那一幕。国共合作联合抗日是最佳方案——嫁给我,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那语气,仿佛三军总司令宣布重大决策。

人生大事的决定,在顾大勋嘴里说出来竟是如此轻飘飘,好比水上的浮球,没一点儿重量似的。何翠抑制着微微颤抖的身体,压住音量问:“你觉得胁迫的感情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顾大勋的下颌往上一扬,仿佛对天讲道,“我刚才讲了,人类相处应该像鸳鸯火锅,啥意思呢,就是和谐共处。辣的,不辣的,可以在一个锅里同时服务人类,这是多么开明的精神啊!男女相处也应该像鸳鸯火锅,那些死死盯着另一半的人是多么愚蠢……”

“你的意思是,你吃着辣的,还要看着不辣的呗。”

“哪里哪里……你嫁了我,我从此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和你好好过日子,你是我的妻了,我还会举报吗?”顾大勋说得一脸真诚,仿佛连他自己也能骗过去。

“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你彻底收心?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等你把我看厌了,玩厌了,就开始冷落我,我毫无反抗之力,因为你手里还握着我的把柄,你尽可以红杏出墙玩潇洒,我只能忍着。你是刀俎我是鱼肉,是不是?”

“豁呀呀,你怎么把人想得这么坏呢?真让我吃惊,看你的外表,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啊。”顾大勋看着何翠,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透。

何翠低头喝着碗里的清汤,听到心脏咚咚跳着,她感觉它像一把火要冲出喉咙,朝顾大勋熊熊燃烧。汤并不很烫,她却觉着是沸水,一口下去,周身的血管瞬间膨胀,膨胀,她简直担心它会炸裂开来,溅顾大勋一身热血。

但她只能忍耐。眼下只能讲和,不能翻脸。“陈佩斯说:‘良知这个东西,就跟天赋是一样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存在唤醒不唤醒。没有良知的人,任凭你用什么方式去唤,都是无济于事的。’

“我觉得这说法对极了。陈佩斯不是哲学家也不是思想家,但这个说法一定是他对自己多年生活经验的总结,理论是从实践中得来的,我认为这个观点不是从书堆里想出来的,是真切的个人体悟。”

“你干脆直接说不信我呗,认为我会一直坏下去呗。”几丝尴尬爬上顾大勋的脸。他并没生气,把头歪了两歪,嘴角仍然带着笑意。

“我没有这样说,只是我不敢赌。我赌的不是你而是人性,你相信人性吗?”

顾大勋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别跟我谈这些,我就是个俗人。这样吧,你先不用急,咱俩先试婚两个月,咋样?”他眼盯着何晓,大言不惭,“婚姻要先有性,你认可吗?”

“兜了一大圈,终于说到点上了。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你认可吗?”何翠语气平静,她眼神如刀,和顾大勋的眼神咬上了。

“嘿嘿,爽快,我喜欢这样的。”顾大勋就势接过何翠的话,“你就不想看看我的下半身?”

“如果我说不想呢?”何翠嘴上强硬,心里空荡荡的没有底,身体像在深渊里悬浮。他想到了史万辜和窦二虎,顾大勋和他俩何尝不是一个货色!女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受压迫?怪只怪自己和姐姐因为先有罪孽在身。但是,犯一次错就要被人拿捏一辈子、欺侮一辈子吗?可自己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宽宏大量呢?

“那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顾大勋拖个长腔,“自己的路自己走,你好好想想吧。我现在好歹也是个经理,背靠姐夫这棵大树,不说飞黄腾达吧,衣食无忧肯定是没问题的,论形象,我也对得起你吧?”

确实,论形象和业绩,顾大勋算得出类拔萃。但是,选择伴侣不是在菜市场买菜。姐姐告诉过她,好看的菜,往往是农药培出来的;越是有虫眼的菜越是农药少。

“我会考虑的。”何翠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享用。”

何翠意识到,今晚的话题只能谈到这里了。

她走出火锅店,一股夜风吹过来,禁不住打个寒噤,这是晚春的夜风啊,她竟然感到寒意逼人。刚刚在火锅旁沸腾的热血一霎时又凝固了,她仿佛跌进了冰窖。

怎么办?屈服是坚决不行的。如果不配合,顾大勋真的会举报吗?他真能那么狠心吗?这是不能赌的。他那份录音是真的,他也正在受着别人的敲诈,并且,这敲诈的利器是指向自己的。

顾大勋说得没错,有没有风险,关键在他。

箭已在弦上,何翠似乎听到了箭矢离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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