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探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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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易简作揖婉拒,那些人并不退却,都反复出言强邀他上车前去做客。围观的路人纷纷笑了,有人高喊:“他们这是择婿车,状元郎不要去。”

与唐代不同,大宋取士不问门阀,新进官员多为科举出身的仕子,因此无论仕宦之家或富室豪贾,都想让女儿嫁个新科进士,冀望女婿腰金曳紫,平步青云,光耀自己门楣。琼林宴后,往往这些需要择婿的人家往往会在进士们路过的街道停车以待,接进士进门议婚,这些车便被汴京百姓称为“择婿车”。

苏易简无意接受邀请,车上下来的人并不放弃,开始去拉苏易简的马,同时拉住马头的有两位,分别出自两户人家,不免争执起来。一位说:“我家主人即将官封一品,成为宰执。”另一位嗤笑:“即将?我家主人祖上从唐代起就做过宰执,世代簪缨,是你们这暴发之家能比的么?”

这二位各有帮手,斗嘴几句开始推搡,苏易简周围的侍从忙去阻拦劝导,收效甚微,其余开来择婿车的人也加入争抢,场面混乱,苏易简无法前行。

龚美见状叹了叹气,对身边的刘娥说:“本来是苏状元春风得意的好日子,都被这帮人搅了。”

刘娥沉吟不语。龚美见她似在思索,又问:“莫非妹妹有妙计,可为状元解围?”

刘娥从窗边退后几步,看看那仍在堂中饮酒的布衣进士,对龚美道:“办法是有,但需要借那人包袱中的冠服一用。”

龚美一愣,试探着道:“那我们去借?”

刘娥摆首浅笑:“你想想,如果我过去对他说:‘这位仁兄,可否将你公服借我一用?’你猜他会作何反应?”

龚美默然,继而道:“轻则白眼,重则报官。”

刘娥叹息:“没错,所以要借也挺难。”

此时她身后忽有人搭腔:“我来借。”

刘娥回首,见一位少年正笑吟吟地从窗边转身,湛亮的双眸中目光清朗,落落大方地与她四目相触。他身边另有一位比他略小的少年及一位少女,三人衣饰不俗,像是好人家的公子闺秀。

那转身的少年正是带钱惟演与钱砚琳来到酒楼的赵元侃。见刘娥疑惑地打量自己,遂对她微笑,道:“你去楼下稍候片刻,我很快会把冠服送来。”

刘娥迟疑,但见他一派势在必得的样子,也好奇他究竟能否借到冠服,终于点了点头,从附近桌上的花瓶中取了一枝紫色牡丹,然后带龚美往楼下走去。

赵元侃待刘娥身影消失,悠然笑看坐于堂中的布衣进士,旋即两目放光地迎了上去,无比惊喜地扬声唤:“寇准!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下邽寇准么,最年轻的新科进士,官家钦点的探花郎!”

寇准沉着脸侧首看他,全没料到在这里竟有人能认出他来。

琼林宴上皇帝赵炅称寇准年轻,循唐例,最年少进士可赐号探花使。原本是句玩笑话,但宴后王继恩找到寇准,问他是否愿做位于巡游队伍前列,为状元引路的探花郎。寇准此番赴试,目标原为一举夺魁,但最终与状元头衔失之交臂,心下已自不乐,此刻见王继恩这宦官曲迎圣意,竟要自己为状元引路,不免反感,当即托辞称不胜酒力,如今头晕目眩,不能参加巡游,便换下公服,自己出了琼林苑,信步至此独坐饮酒。

“在下久慕探花郎高才,今日有幸遇见,探花郎可否赐一幅墨宝与我?我奉之还家必每日观瞻,焚香礼拜。”赵元侃继续高声说,一口一个“探花郎”引得楼上顾客们纷纷回首,注视寇准。

寇准不堪其扰,本想喝止,但又念及此人竟知探花使一事,不知是何身份,便按捺心绪,保持沉默。

“店家,可有笔墨?快呈上来,探花郎寇准要为我题字了。”赵元侃扬声招呼,那店家也响亮地答应,迅速从柜台上取来笔墨纸砚。

赵元侃把蘸了墨的笔递到寇准面前:“探花郎请随意为我写几个字吧,不拘什么,诗赋小令,覃思隽语,皆可。如果不欲多写,就写下你的大名赠我,也是很好的……”

众人一见他有望得到进士墨宝,纷纷围聚过去,七嘴八舌地道:“探花郎也为我写一幅吧……”

寇准推开赵元侃递来的笔,欲离去,赵元侃手随之一挥,一滴墨从笔尖落到了寇准身边的包袱上。

赵元侃大惊:“呀,墨染了探花郎的包袱!”立即拾起包袱,“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拿去清洗,即刻回来。”

赵元侃提着包袱从人群中钻出。寇准蹙眉,随即起身想要追赶,但被身边围观的人硬生生地按坐下去,更多的人围了过来,都高呼请进士题字相赠。看这情形,不写几个字是无法脱身了。

刘娥在楼下听到赵元侃高呼寇准之名,也不禁解颐。很快见赵元侃下来,一见她即把包袱朝她抛去:“给你。”

刘娥接住,却未露喜色,凝视赵元侃问:“这算不算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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