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琴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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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瞳不接此话,侧首看冯子璿:“冯家小娘子呢?”

冯子璿先朝李清瞳欠身,方才答道:“回德妃娘子,子璿以为,此酒虽然入口微苦,但细品之下能辨出这味道类似莲心苦味,苦意散去后,蔓延在唇齿间的是清甜的回甘之味,而酒香中的荷叶香气也愈发明显。若子璿没猜错,此酒应是先包裹于瑶津池荷叶中,风熏日炽许久,才采回来的,所以融荷香与天地灵气于酒露之中,方有如今的味道,委实妙不可言。”

李清瞳目含喜色地注视冯子璿,道:“冯家小娘子所言不差,这酒确是如你所说,包裹于荷叶中酿成的。”

冯子璿低首微笑道:“子璿曾见祖母做过,所以胡乱猜测。”

李清瞳赞道:“冯家小娘子不愧出身世家,见多识广。”

潘宝璐见李清瞳称赞冯子璿,隐隐感觉到自己适才恐怕是失言引她不满了。原有些失落,但又念及自己那一曲《雉朝飞》技惊四座,此刻若不露些破绽,只怕德妃太青睐自己,乃至定要选自己为楚王夫人,那自己届时若想脱身倒格外麻烦了。

由是豁然开朗,潘宝璐又欣然扬首,远眺这片陪伴襄王成长的园囿,心中满盈柔情蜜意,露出明快笑容。

宴罢潘宝璐乘上自己的青牛香车,又前呼后拥地回到韩国公宅。潘夫人已在门前等待许久,此刻追着宝璐连声问宫中情形。潘宝璐择好的略说了说,潘夫人喜不自禁,道:“既如此,看来我儿有望嫁予楚王,异日入主中宫。”

潘宝璐冷道:“无望,我不会嫁给楚王。”

潘夫人诧异地问:“为何?且不说将来前程,楚王貌比潘安,文武皆备,在宗室中也是一等一的人才,你为何不嫁?”

“我知道,他在你们眼中是极好的,”潘宝璐怅然望向相国寺的方向,叹道,“然而在我看来,只得四字:不及某人。”

赵炅自朝堂出来,又在崇政殿批阅完诸臣劄子,才回到万岁殿,召见李清瞳,问她潘、冯二女的情况。

李清瞳先把画舫中的事说了,道:“两位姑娘模样都不错,若论性情,潘家小娘子稍显率直,冯家小娘子则十分知书达礼,又温婉乖巧。她右手留指甲而左手不留,左手大指甲肉相兼处有磨痕,分明是练琴所致。曲有误,她即刻便知,琴技多半在潘家小娘子之上,然而她并不以此炫耀,面对臣妾询问只推说不会,看来也是个谨慎谦逊的人。”

赵炅沉吟后道:“适才,继恩也与我说了二女争道的事……潘美之女仗着父亲权势,行事嚣张,而冯继业之女温雅娴静,作派也如而今冯氏一般,十分谦逊,但隐有傲骨。好在元佐懂事,助冯家小娘子这一回,也算代我向冯氏施以恩惠,否则,只怕世人会说我收了冯家兵柄,便翻脸不认人,纵容潘氏欺负冯氏。”

冯子璿祖父冯晖及父亲冯继业,先后在后晋、后周时任朔方军节度使。朔方军镇守西北,防御外族进犯中原,兵力强盛,自唐代以来,其节度使为北方十大节度使之一,声名显赫。后周时冯晖加中书令,封陈留王,病卒后追赠卫王。冯继业继父亲之后任朔方军节度使,太平兴国初年来朝,赵炅封其为梁国公,将他留在京师,解除了他的兵柄。冯继业第二年便卒于京师,时年五十一,被追赠为侍中。

赵炅遥想这些事,又对李清瞳道:“冯继业子嗣不成器,也不宜委以重任,这天家恩泽,还是施予他女儿吧。”

李清瞳浅笑欠身:“官家所虑甚是。”

“至于潘美之女……”赵炅斟酌着,摇头道,“太过争强好胜,做个闲散宗室之妻尚可,若为元佐夫人,离权柄太近,焉有不为娘家争权夺利的?”

楚王夫人的人选便如此定下了。赵炅携李清瞳入后苑水榭饮茶,并召赵元佐入内相见。

赵炅徐徐饮了一口茶,淡淡瞥了跪拜施礼的元佐一眼,命他平身,方缓缓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爹爹早就应该给你订亲,无奈政事繁芜,竟耽搁了这许久。今日委托德妃为你召韩国公及梁国公之女入宫,相见之下德妃认为梁国公之女温雅淑慎,堪为良配……”

未待父亲说完,赵元佐便朝他一拱手,决然道:“爹爹,元佐如今一无所成,于国于家无功,还欲勤于修身,婚姻大事,容臣日后再议。”

赵炅嗤笑:“男大当婚,普天之下没有建树的人多了,却有几人不娶妻?”

赵元佐黯然低首:“近来家事国事纷繁变幻,臣备觉无力,实无心顾及婚姻之事。”

赵炅蹙眉不怿:“你这是什么话!莫非我要处治你四叔,让你不痛快了,无心成婚不成?”

赵元佐见状再次下拜,道:“臣并非此意……”

李清瞳见状轻摇纨扇,为面含怒色的赵炅降火气,又和言劝元佐道:“大哥,你出阁多时,王府里早该有一位女主人帮你料理家事。你是皇长子,本就身负为天家延续血脉的使命,再则,你若不娶,你的弟弟们也不便成婚,为宗庙社稷,你也切莫率性而为。”

赵元佐直身跪着,一味沉默。

李清瞳又道:“那冯家小娘子我瞧着与你倒是郎才女貌,可堪匹配,而且,我听说你今晨与她在州桥相遇,想必也是一见倾心,所以亲自护送她入宫……”

赵元佐摆首否认:“德妃娘子误会了,我只是看不过冯姑娘受潘家小娘子欺负,才请她上我的车,我委实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并不想娶她。”

赵炅冷冷插言,以“朕”自称:“朕叫你来,不是让你决定娶不娶她,而是告诉你,这门亲事已经定下。无论家事国事,你都必须听朕的安排,你没有选择。”

赵元佐抬眼看父亲,目中悲苦之意一掠而过,他旋即恻然一笑,朝赵炅深深稽首,盯着自己落于水榭花砖之上的郁郁影子,沉声呼道:“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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