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许氏(1 / 2)
紫竹林里投毒一事,皇帝查得十分仔细,接手这案子的不是宫里的慎刑司,而是刑部的官吏们。
刑部的人做事讲究“呈堂供证”,不似后宫里,经常仅凭着皇帝的猜测而草菅人命。对于这种大案子刑部审的比慎刑司慢很多,但速度慢质量高,公平公正以理服人。
这么过了五六天,结果依旧没出来。
后宫里也没有人因为顶不住压力主动招认。
林媛这几天迷上了听小曲,她真的在绯烟楼门口搭了个台子,和齐容华等一块儿请了一个梨园歌姬过来唱。
同坐的还有卫温姬,她是江南人,最爱听这些吴语小调。
这一日几人方兴致勃勃地点了两个曲子,那边宫人就过来通禀了,说是皇帝传召慧嫔娘娘去建章宫。
这晌午的时候,怕不是侍寝的旨意。林媛和齐容华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怕是那案子有结果了。
皇帝只传了林媛一人,旁人也不好胡乱猜测。林媛匆忙地换了套衣裳,重新上了妆之后随着内监往建章宫而去。
建章宫里人影憧憧,平日里,只有被传召侍寝的嫔妃才能踏入这里,今日却足足站了数十个人。有嫔妃,也有宫女内监,都在皇帝跟前跪着,都是那一天在长乐宫里头被禁了足的人。林媛进去后看这架势,再看跪着的人里头还有比自己位分高的,不由也想一块儿跪着。
拓跋弘一见到她,便招手道:“慧嫔过来,你们去给慧嫔添个座。”
林媛看皇帝满面阴沉肃穆,不敢多言推辞,很是顺从地坐下了。皇帝身旁还站着两位身着青色云雁补服的臣子,是刑部的人。
在刑部做事年岁久了,多半会生就一张木头脸,对人间喜怒哀愁不闻不问。无论是罪大恶极的人,还是冤屈的人,他们都看得太多,反而麻木到不通人性。现在面对眼前一群身份高贵的嫔妃们,这两人也一样地面无表情,他们所关注的只有手里头拿着的卷宗,眼前的人不过是等待宣判的死物而已。
然而在底下嫔妃看来,这两个刑部官吏简直就是黑白无常,不知自己的魂会不会被勾走。她们此时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这几天寝食难安,如今则是死到临头。
拓跋弘也不拖沓,指着嫔妃们命道:“长乐宫一事已经查出了结果。今日朕将你们都传召过来,当面宣判,也是要那真凶心服口服。高爱卿,你来念吧。”
那个姓高的刑部侍郎闻言翻开了手里厚厚的卷宗,一页一页地捻着,声色沉肃道:“……乾武九年四月十二日,在长乐宫紫竹林内发现毒物,其投毒之人居心叵测,妄图祸乱皇室,天理难容……四月十五日,刑部提审内廷皇妃赵氏、许氏、安氏等……”
高大人是个迂腐的人,年纪有五十多了,做起事情来一板一眼地。比起那位有“鬼才”之称的年轻的刑部尚书大人,他没什么聪明劲,但胜在脾气仔细,过手的案件一丝一缕地查证,倒也能找出关键之处来。
从皇帝到嫔妃都等得不耐烦,拓跋弘正准备打断他命令一句“说重点”,这高大人总算念到了关键地方:“……容华许氏宫内藏有安息香,且身旁有宫人曾去过紫竹林。经刑部主审,内侍王荣、宫女张氏、柳氏招认为受容华许氏指使,在紫竹林中埋下安息香。”
被念到的许容华猛地抬头,旁边已经有侍从上前押住了她,她面部抽动着,突然高声喊道:“不是我!不,我冤枉啊……”
拓跋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抬手,她嘴里又被塞了一卷锦帕。林媛这个当事人在旁侧都看得惊心,皇上连分辨的机会都不肯给许容华,刑部做事果然利落,一旦查出来就是铁证,根本容不得你喊冤的。
而那边高大人秉着办案的原则,仍旧一丝不苟地往下念:“容华许氏以往并不用安息香,但从乾武九年三月份以来,突有梦魇之症,遂领用安息香做安神用。后经诊断,容华许氏并没有梦魇之症,此疑点一;宫女张氏自三月以来,出入宫廷共计八次,至京城‘官巷口’为容华许氏采购胭脂布匹,每每必经长乐宫紫竹林,而每每选在黄昏时分出宫,采买回来后已经是夜晚。只是采买而已,为何选在傍晚,此疑点二;后经过查证,宫女张氏出身清贫,近来家眷却尽数搬进京城一处华贵宅院中,家中搜出财物价值上万白银,此疑点三……”
高大人说起这些,条理十分清晰,众人听着都连连点头。而方才还拼命挣扎的许容华,这个时候竟是睁大了眼睛,身子一动也不动了。
在被禁足的这几天里,她日夜求神祷告,心里总是存着一分侥幸。而且长乐宫投毒一事牵连甚广,其中就包括新妃安氏和谢氏,她们两个也被搜出了安息香的。满宫嫔妃对安氏等人十分嫉恨,几日下来不乏有落井下石之辈,在宫中传出流言诋毁她们。
所以这些天下来,最为担惊受怕的反而是安氏和谢氏两个。而且安氏曾去过林媛的绯烟楼,更是可疑。
许容华只在自己宫里静静地禁足,不敢有丝毫动作。她身边的宫人们都被皇帝下旨押走,这也不足为奇,所有被怀疑的嫔妃都是这样的。但没想到的是……
那刑部竟然如此厉害,悄无声地就查出了她身边的宫女曾八次出宫为她买胭脂,每次都是走紫竹林那条小路,每次都是趁着夜色行事。又查出她为了收买张宫女,赏赐了她巨额钱财,还命令她一家老小搬到京城里,方便掌控。
最可怖的是,在禁足的这几天里,皇帝再次派人来搜了一次宫,许容华也不能幸免。她也没多想,以为只是搜宫而已,现在想想……那几个御前的老嬷嬷进来的时候,有一位不小心撞到了她身上,事后立即跪在她面前请罪。许容华当时心力交瘁,哪里有心思计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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