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的鹿(2 / 2)
她没听懂,但是感觉他像是在发牢骚,并且是句挺俏皮的牢骚。伸手又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她告诉他道:“你冷不冷?我觉着你有点发烧。你要是冷,我让人再送个火盆进来。”
雷一鸣反问道:“你对人质,都这么周到吗?”
“谁拿你当人质了?你要真是肉票,我早把你绑起来扔地窖里了,还能留你在这儿抢我的棉被盖?白天我听说你是个官儿,就想顺手从你身上捞一笔,也让我们这七八十人过个肥年。可你要真是一个大子儿都不出呢,我也不能把你宰了吃肉。”
说到这里,她似笑非笑的问他:“是不是心疼你那只怀表呢?疼也白疼,反正你已经把它给了我了。”
雷一鸣活了三十多年,没少和人打交道,古怪离奇的货色,他也见识过些许。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面前这位满山红闲聊着,他在心里对她细加研究,越研究越感觉这野丫头是个天生的坏种,从她那亮晶晶的两只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点天真愚顽的凶光。
“孩子话。”他有气无力的开了口,语气有点和蔼,也有点冷淡:“你若是不拿我当人质看待,我就想请你帮我个忙,把我送出张嘉田的地盘。”
满山红瞄着他:“送你?那你给我什么好处啊?这可是冒险的事情,我们不能给你白卖命。”
雷一鸣答道:“你想要什么?要什么给什么。”
满山红垂头想了半天,想到最后,她却是一耸肩膀一缩脖子,害冷似的,“嘶”的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把脸旁的乱发往耳后一掠,她的脑后也梳着一条辫子,不知道多久没有散开梳通过了,如今瞧着宛如一条肮脏的粗绳索,胡乱掖在她的大棉袄里。
“没想好。”她告诉雷一鸣:“想好了再要吧!你瞧着也像个人似的,应该不能对我赖账。”
满山红的性情有点不定,并且精力过人,熬了一夜之后,两只眼睛照样放光,出门在外迎着寒风,也照样能够扯着嗓子骂人。雷一鸣面对着这么一群大号童子军似的土匪,简直没有办法。满山红领着童子军们在外面忙碌许久,最后回来对他说道:“走,我带你下山去!”
雷一鸣艰难的往起坐,满山红站在地上犹豫了一下,上前伸手搀扶了他:“我想好了,还是尽早把你送走的好。你安全,我也放心。万一有人瞧见你在我这儿了,我的麻烦可就大了。让我为了你跟张嘉田打一仗,那我犯不上;由着张嘉田的兵把你抓走呢,我又——”
话到这里,她忽然停了,雷一鸣下了热炕,踉跄着站不稳,身边又没有其他的人,别无选择,只好抬手揽住了满山红的肩膀,靠着她向前迈步:“你又什么?”
满山红没理他,直接把他架到了一辆小驴车跟前。这驴车由驴与车两部分组成,驴是平凡之驴,车则只是一块有轱辘的木板,上面支了个半圆形的蓝布棚子,那布七零八碎的四面耷拉着,万国旗似的随风飘荡。棚子下面没见坐人之处,反倒乱糟糟的堆了许多干草捆子。驴车附近站了几个鸠形鹄面的小伙子,驴背上坐着个十岁出头的脏小子。满山红一把就将那个小子拽了下来,然后吼道:“老六呢?让老六过来给我赶车!”
被满山红从早骂到晚的老六过来了,手里攥着根破鞭子。而满山红把驴车上的干草捆子拍了拍,转身对雷一鸣说道:“官爷,今天得委屈你钻草堆了,你干不干?”
雷一鸣问道:“你是要让我一个人钻到这草捆下面去?”
“那哪儿行啊!你是贵客,让你一个人钻草堆,显着我们怪不礼貌的。”说到这里,她自己先往那乱糟糟的干草之中一钻,然后向外伸出了一只手:“上来,我送你一趟!”
雷一鸣抓了她的手,抬腿往车上爬:“我们坐得下吗?”
蓝布棚子下的乱草堆里传出了嘿嘿的笑声:“没事,坐不下我搂着你。”
周围众人哄笑了起来,站在驴旁的老六则是往地上啐了一口。
驴车上了路,吱吱嘎嘎的往山外走,走出了没有十里地,就遇到了一座临时的关卡。
关卡的士兵也是面黄肌瘦的,瞧着并不比土匪体面多少,又因此地是兵匪一家,互相都认识,所以他们见了赶车的老六,便不是很紧张,只问:“嗨!往哪儿去?”
老六用大拇指往后一指:“送我们当家的走亲戚。”
士兵一听这话,便用步枪挑起了驴车布棚的破门帘子,伸了脑袋要往里瞧,哪知脑袋刚伸出了一寸,迎头便撞上了手枪的枪口。满山红趴在干草之中,举枪顶着士兵的脑门骂道:“看你妈的看!”
士兵吓了一跳,依稀瞧见满山红身下压着个男人,那男人也被干草埋了大半。慌忙向后退了几步,他等老六赶着驴车继续上路了,这才扭头去问身旁的伙伴:“满山红是女的吧?”
同伴方才也瞧见驴车内的情形了,便答道:“是啊!都知道她是女的啊!”
“那刚才她怎么在上边呢?”
“那……兴许人家俩人就是搂着亲嘴呢。”
“还有人敢跟满山红好?”
“那……有呗!”
“好家伙!”士兵感叹:“真是条汉子!满山红都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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