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豪杰(1 / 2)
张嘉田人在家中坐,可是能够接收到四面八方的消息。听闻虞天佐弄来几架飞机空袭了了雷一鸣的司令部,他稍微的有点担心,可又担心得很有限,因为觉得雷一鸣也算是个世间少有的奇人,做人做成他那个样子,大概是个什么妖精怪物托生成的,这样的人,大多命大,翻江倒海的胡折腾一辈子,反倒是不会轻易的死。
果然,又过了几日,他得了新的消息,说是雷一鸣的军队继续向前挺进,并且用高射炮将虞氏的飞机打下了一架。说起来,雷一鸣的队伍乃是“讨蒋联军”的一部分,可从开始到现在,他似乎对蒋中正并没有什么意见,光忙着讨虞了,打得虞军四散奔逃。张嘉田认为他是想要趁机抢块地盘到手,算不得是异常举动,直到这天上午,他忽然接到了雷一鸣的电话。
初听到雷一鸣的声音时,他愣了愣,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因为雷一鸣此刻所在之处,和天津之间绝不会通长途电话,于是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他直接便问:“你在哪儿呢?天津还是北平?”
雷一鸣答道:“我在北平,下午到天津,住在英租界。”
“英租界哪里?”
雷一鸣说了个地址,他一边说,张嘉田一边记住了,又问:“你胆子不小啊,这个时候往这儿跑?不怕有来无回?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说扣你就扣你!”
雷一鸣答道:“我很小心,没事的。”
隔了几秒钟,他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他忽然这样的通情达理,反倒让张嘉田有点不好意思:“下午我过去看你,咱们一会儿见吧!”
下午时分,张嘉田如约而至。
他掩人耳目的进了一座幽静公馆,公馆从外面看,是纯粹的外国人家,并且是高级的外国人,处处都透着“闲人免进”的气息。院门口站着个貌似印度人的门房,门房不管事,单是那么展览似的站着,而张嘉田一下汽车,疑似印度人的身后就转出了个中国青年,一边去开大门,一边发出训练有素的轻声:“张军长来得正好,司令也是刚到。”
张嘉田不置可否的进了去,走过一片草坪,他进了一座白色的巴洛克式小洋楼。楼内站着几名便装青年,见他来了,统一的露出惊讶神情,分明是都没想到他来得这样早和这样巧。一人把他引入了旁边的客厅里,他进去之后,迎面就见长沙发上坐着雷一鸣,正在低了头喘气。
雷一鸣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配着白衬衫和黑领带,头上的一顶巴拿马草帽还没有摘。一如往昔,他把西装穿得笔挺,周身上下一尘不染,可张嘉田今天看他,就觉得他这个穿法有些古怪,太素净了,像是丧服。闻声抬头看见了张嘉田,他一边微微的喘息,一边说道:“我也是刚进门。”
张嘉田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了,上下的打量他:“你不打你的仗,跑这儿来干什么?”
雷一鸣答道:“春好没了。”
他非常平静的说出了这四个字,以至于张嘉田看着他,似乎是听清了,可又像是没听清:“什么?春好怎么了?”
“死了。”雷一鸣看着他说话:“死在空袭里了。”
张嘉田望着他。
雷一鸣继续说话:“空袭的时候,我们一起往外逃。她先把我推出去了,等她自己要走的时候,炸弹就落下来了。”
张嘉田依然望着他。
“我前些天派人,把春好的灵柩运回了北平。可是后来想着,她这么一个人回去,回去之后也没有没个伴儿,孤零零的,实在可怜,就也回去了一趟,想再看看她。”
张嘉田望着他,分明也知道他说的是人话,可不知为何,字字句句全不能理解,不得不做一次确认:“你说,春好死了?”
雷一鸣一点头。
张嘉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抬眼看着雷一鸣,他并没有悲愤欲绝,只问:“死的怎么不是你呢?”
雷一鸣轻声答道:“她救了我。”
张嘉田“砰”的一拳砸上了茶几,随即霍然而起,对着雷一鸣怒吼道:“你为什么要带她上战场?她好端端的在天津过着日子,你为什么要带她上战场?”
上前一步抓住了雷一鸣的衣领,他把他拎了起来:“她救你?是你杀了她!我操你的祖宗十八代,是你杀了她!”
他恨不得立时将雷一鸣扯断撕碎,抓着他的衣领拼命摇撼了几下,他转身一个过肩摔,把雷一鸣狠狠掼向了地板,然后快走几步抬了脚,他对他要踢要踩,要出气解恨,要给春好报仇,然而在落脚之前,他忽见雷一鸣蜷缩着侧卧了,头上的帽子滚出老远,露出的头发竟然已是花白。
他收回脚,席地坐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眼泪,不哭,只说:“春好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的,这辈子不死在你手里,就不算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