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章 两条光棍的闲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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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蛋嘲讽道:“您大叔和黄鼠狼像是一家人儿,对黄鼠狼比对女人儿知道得还多,怪不得您难得娶媳妇儿,把心思都用在了黄鼠狼的身上啦。”

老光棍儿嘿嘿干笑了两声,“你小子可说对啦!大叔年轻的时候还养过一窝黄鼠狼哩!屋里老鼠都吓跑了,蛇连院子都不敢进,家里养的鸡黄鼠狼连碰都不碰,就是屋里气味不好闻。”

黑蛋呵呵笑道:“您把黄鼠狼说成看家狗了。”

“黄鼠狼比看家狗还懂人性!你对它好它也知道,对它不好它也知道……它和人一样,人对亲人有什么感情黄鼠狼照样有。”

“您把黄鼠狼越说越玄乎啦!把黄鼠狼说成精啦!”

“要不然老辈儿人都把黄鼠狼尊称为黄大仙,老辈儿人说黄大仙是打不得的!”

黑蛋故意抬杠道:“打了又咋样?”

“你小子别不信!去年与俺田地挨边儿的周大胡子,他的田里住着一窝儿黄鼠狼,黄鼠狼又没糟蹋他的庄稼又没妨碍他种地,他偏偏与黄鼠狼过意不去。他用铁锹把一窝儿黄鼠狼挖了出来,两只老黄鼠狼吓跑了剩下几只幼崽,他就用铁锹把几只幼崽拍死了……到了夜里两只老黄鼠狼找到他家,就在他家窗户下边对着窗户嗷嗷嗷哭泣……他三番五次开门儿拿着棍棒驱赶吓唬黄鼠狼,可黄鼠狼三番五次被吓跑又回到他的窗户下边,仍然对着窗户嗷嗷嗷哭泣……直到清早天亮了,周大胡子看到两只黄鼠狼硬挺挺地哭死在了他的窗户下边,周大胡子唏嘘自责后悔不已。”

“嗯……唉唉……”黑蛋嘘出一口丧气儿,“你说的这事儿是真的?”

“不是真的是啥?老叔从来不会说假话!说这假话有啥意思?”

“您老叔说得俺真有些可怜黄鼠狼……”黑蛋的眼圈儿显得湿湿的。

“唉……不说黄鼠狼啦……”忽然老光棍儿叫唤起来,“这场里的蚊子像飞蝗!遮头盖脸的……”老光棍儿仰面忽闪着扇子拍打着蚊子,“哎黑蛋……你连扇子都没拿……不怕蚊子叮哇?”

黑蛋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咔咔”清了清喉咙说道:“拿啥破扇子?!俺有绝招哇!蚊子见俺就朝别处跑。”

“咦!”老光棍儿感到稀奇想躬身坐起,可劳累的腰板儿僵硬得不听使唤,“哟哟哟”痛苦地呻吟了一阵儿,只好又把身子放倒在席子上,仰着老脸向黑蛋问道:“你说说啥绝招叫俺也试试。”

“您老叔讲了半天黄鼠狼,讲的俺心里有点儿难受……您给俺说个笑话听听,叫俺缓缓神儿,俺再告诉您绝招儿……但俺得听得懂,得让俺感到可笑才行。”

“今个儿俺说的话够多啦!说累啦说累啦……没心思再说笑话儿啦。”

“您不想说笑话就算啦!您老叔就别想知道俺的绝招儿,蚊子叮你活该!”

“你小子是故意卖关子哇……”老光棍儿吭吭哧哧地说道,“好吧……好吧……哟哟哟……翻身都翻不过来啦……就给你小子说个你听得懂的笑话……你小子笑不笑俺管不着。”

老光棍儿“哎哎哟哟”勉强挪动了一下身体伸了伸腿脚,只听到他身上的骨头“咯咯巴巴”乱响。

“俺得坐起来说……坐起来说比躺着说好一些……”老光棍儿想抬头吃力地坐起来,身上的骨头又是“咯咯巴巴”一阵乱响,他“唉嗨”一声无奈地又直挺挺地躺下了。

黑蛋嘲笑道:“您就卧着别动了!俺真怕你身上的骨头断了……要是哪根骨头断了,俺还得背着您老叔去药铺看郎中哩……你又不是教书先生,又不是在大学堂讲课,一个浑身骨头乱响的穷光棍儿,再说俺也不是皇帝总统的老爹,说个笑话儿有啥讲究的?躺着胡溜八扯就中啦!”

逗得老光棍儿呵呵笑了起来,“中中中……你小子比老叔俺还会说笑话儿!”

老光棍儿呼扇了几下扇子赶了一通蚊子,想了一会儿开口丧气地说道:“大叔是个不值钱的老光棍儿哇!”

“您说的这是废话!”黑蛋呵呵笑道,“您不说人们也都知道您是老光棍儿,还用您说嘛?值钱不值钱都没人买您。”

老光棍儿咧嘴尴尬地笑了起来,“就是一头叫驴(公驴)老了也没人买啦,只有卖驴皮。”

“你咋岔题啦?咋岔到了驴身上?说笑话说笑话!”黑蛋催促道。

“不说驴了……”老光棍儿龇牙咧嘴使劲儿地挪了挪腰身,浑身的骨头“咯咯巴巴”响了一阵儿,“就给你说个笑话儿吧……”

“听说在大清朝……”老光棍儿仰脸瞪着疲劳空洞的眼睛望着朦胧的夜空,“听说在大清朝不知是那一年……在原武县城一天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辆洋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自称玄妙大师的中国人儿,还有一个一脸大胡子说着谁也听不懂像是外国话的洋人,听说马车上放着一台叫啥鳖孙儿玩意儿机器的洋东西。这个中国人儿吆喝着‘银子变金子、银圆儿变金元儿!两枚银圆变一枚金元。’有钱人认为这可是占了大便宜,于是都争抢着纷纷拿着银圆请这个玄妙大师变金元儿。大师通过洋人的洋机器真的把白花花的银圆变成了金灿灿的金元儿,大师和洋人当然就收入了不少银子。第二天有的有钱人把金元儿拿商行买东西,商行老板用试金石摩擦摩擦说是假金子,拿金元儿的人不信,商行老板就用刀把金元儿切开,里边仍然是白色的银子,只是表面镀了一层黄铜。这下拿着金元儿的人们慌了,到处去找那个玄妙大师和那个大胡子洋人,他们溜得无影无踪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有啥可笑的?!一点儿也不好笑!”黑蛋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中国人儿假装大师与洋人儿合伙骗中国人呗。”

“你觉得不可笑,我觉得怪可笑的。”老光棍儿自己呵呵笑了两声,“按说有钱人儿都精明,有时候有钱人比没钱人还傻蛋!没钱的穷人倒是上不了这个当。”

“您说的老实话!穷人没钱呀!骗子是为了骗钱哇!像你我一身腥臭的烂衣服兜里一个大铜子儿也没有,不值得骗子动脑子设圈套。”

“你小子说得倒是有道理……可这不论咋说总是一个笑话儿哇!”

“您说笑话儿总得让俺觉得好笑才中,您自己觉得好笑不中,俺笑不起来就不算笑话儿。”

“你小子要是憋着不笑俺也没办法儿。”

“您老叔说得不好笑俺咋着笑起来呀?”

“没心思再说啥笑话儿啦……”老光棍儿又呼扇了一通扇子赶了一通蚊子,“吭吭哧哧”用手背拍了拍后腰“喓喓喓喓……”呻吟几声,长长嘘出一口大气儿,接着丧气地说道:

“腿也疼来腰也酸,脖子硬得像块儿砖。

蚊子不知怜光棍儿,嗡嗡嗡直往身上蹿。

要是蚊虫变美女,天下光棍儿笑得欢。

要是蚊子变银子,光棍儿何愁娶妻钱?”

黑蛋“哈哈哈哈”大笑起来,“您老叔做梦娶媳妇儿尽想好事儿!要是蚊子变麦粒儿,咱就不用种地啦!”

“你小子笑了吧?!”老光棍儿自己也笑了起来,“快把你小子的绝招说出来吧!”

“我哪有啥绝招哇……”黑蛋继续呵呵笑道,“俺是故意逗您老叔的。”

“你小子想耍赖?”老光棍儿气得用扇子拍着席子,“你小子把俺的笑话诳出来了,你就说话不算数啦!”

“你急个啥?别急!别急!俺说话咋会不算数,算数!算数!这就告诉你。”

“快说出来俺听听……鳖孙儿蚊子叮得受不了啦!”

“绝招……绝招很简单。”黑蛋呵呵笑道,“绝招是……是俺身上喷有烧酒蚊子咋敢咬俺?”

“那你把俺身上也喷点儿酒呗。”

“中是中……”黑蛋滑稽地咧了咧嘴,“光喷还不行,还得喝上半斤才有效哇!”

“那就算了吧!你知道俺滴酒不沾,喝一口酒就头晕,还是让蚊子叮着吧……俺算是笑话儿白说啦!”

他们正说着,听到不远处有一个重复的声音在喊叫:“啰啰啰啰……啰啰啰啰……啰啰啰啰……”

黑蛋烦躁地说道:“这夜晚谁在喊猪?夜里喊啥猪哇!吵得人儿无法儿休息。”

“像是许老屁的声音。”老光棍儿接话说道,“他家养猪从来不垒猪圈,让猪随意乱跑,前些时他家就丢了一头半壮猪,被别人在农田里逮走了,找到后赔了人家几个铜子儿,才把猪赶回去,可把许老屁心疼死啦。”

“活该赔!”黑蛋愤愤说道,“养猪不圈起来跑到田里乱啃庄稼,不知他家的猪夜里又跑到哪家的麦垛里在拱吃麦子。”

正说着忽然听到“汪汪汪”的狗叫声,随即传来猪“哇哇哇”的惊叫声,像是狗在和猪过意不去。

一个粗壮的声音在狗咬猪叫中吆喝着:“快把这头笨猪撵回去!不回去就咬死它!”

老光棍儿呵呵笑道:“许老屁还真有办法,他家的狗能在夜里找到他家的猪。”

黑蛋也呵呵笑道:“怪不得他不垒猪圈……他家的狗就是个移动的猪圈。”

“不说猪啦……也不说狗啦……白天干了一天活儿,浑身骨头像酥了一样……要不是遇到你黑蛋小子哪有这么多闲话哇……说累啦……说累啦……”老光棍儿说着呼扇了一会儿扇子就打起了呼噜。

“这老光棍儿够可怜啦……无儿无女,连兄弟姐妹都没有,大半辈子就在劳累中过去了,死的时候不知能不能混上一副棺木。”黑蛋看着进入梦乡的老光棍儿轻声儿自言自语道,“俺到老的时候不知会不会像他一样……人要是这样活一辈子与牛马有啥区别?”黑蛋唏嘘着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当然黑蛋也是个穷光棍儿,与老光棍儿相比只是年龄有差别,其实老光棍儿小光棍儿都是光棍儿一条。此时黑蛋有点儿同病相怜起来,他模模糊糊看着身上很多蚊子叮咬的老光棍儿,就拿起老光棍儿身边的扇子,用扇子呼扇着为老光棍儿驱赶蚊子。

“哼哼……像是刮起了小风儿……哼哼……老天爷……哼哼……老天爷也知道可怜俺……”老光棍儿闭着眼睛口齿不清地像说梦话一样唧哝了几声就又打起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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