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麦收了牛壮还没有回来(1 / 2)
老天爷也真给农家人儿凑势儿。天气依然干燥、太阳仍然毒辣,干燥的热风刮得不大不小。这种天象正是摊场、碾麦的顶好天气。农民最怕的是在这个时候天阴下雨,那就得吃霉麦了。
路西边的麦场里虽说只有十几家的麦子,但场小地窄得排着队摊场碾麦,大家商量着谦让着有序进行。有的农户麦少不够摊一场,就几家的麦子摊在一起、一起用石磙碾压。但碾过后的麦粒儿绝对混不到一起,他们摊场的时候户与户之间是有分界的,清清楚楚的,该是谁的麦子就是谁的麦子,一点儿也不乱。
这天轮着黑蛋、文山、荷花儿、“闷儿雷”四家摊麦碾场了。
太阳还没从东方露头儿,黑蛋就早早地赤脚光膀挥舞着桑叉汗流浃背地摊起场来。
不一会儿文山扛着一把桑叉、桑叉上还搭着几条布袋,闷闷不乐地来到场上。
“山哥……”黑蛋停下手中的活计,“你不在家里照顾嫂子来场里干啥?”
“唉……”文山叹了一口气,“哥不想吃不劳而获的麦子,大忙天哥咋好待在家里哇。”
“自己兄弟还讲啥劳不劳……嫂子的病是大事!”黑蛋皱着眉头,“你把桑叉布袋留下,快回去,这里你插不上手,我一个人就中了。”
“哥既来了把麦子摊好再回去。”文山说着把布袋撂在场边儿,握着叉子摊起麦来。
才摊了半场麦子,文山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就慌慌张张来到麦场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俺妈又喘起来了……喘得脸都发青了,爹快回去吧!”
“麦子没有嫂子重要!”黑蛋发起脾气来,啪的一声把桑叉拍在麦堆上,“你早点儿回去不就是啦!咋就不听话哇?!”
“唉唉唉……”文山连声叹着气,无奈地把桑叉放在麦堆上,与女儿一起回去了。
文山边走边叹道:“我是出门儿喜进门儿,愁啊……”
黑蛋拄着桑叉望着文山的背影叹道:“山哥这一家子也真够困难啦……几个女儿都还小,老婆常年有病,家里即便有几个铜子儿也不够买药。”
干活儿的村民路过麦场,离老远就向黑蛋高声说着闲话,“黑蛋……你小子今年咋种这么多麦子?”
“你小子快成小财主啦!”
还有的村民与黑蛋开玩笑道:“麦子多了要是你家里堆不下,别发愁啊!俺家的屋子都空着哩。”
“有了这么多麦子,麦后该说个媳妇啦!不能老当光棍汉啊!”街坊一个老大嫂向黑蛋吆喝道。
黑蛋一边挥舞着桑叉翻场摊麦子,一边呵呵笑着随口回应着,“俺天生就没那财主命儿……这是好几家的麦子,俺那点儿麦子要是打下来能装一布袋就算不错啦……俺这点儿麦子只能养活俺和老娘,添个媳妇养不起哇!”
“不娶媳妇你咋知道养不起?娶了媳妇自然就养得起!不娶媳妇永远是穷光棍儿!”那位大嫂向黑蛋高声笑道,“没听说谁家的媳妇是白吃饭的,要是娶个能干的媳妇比你养几只老山羊强得多。”
黑蛋呵呵笑着开玩笑道:“好好好……俺就用山羊换个能干的媳妇……但不知几只山羊能换个好媳妇哇?”
“你黑蛋嘴里就没正经话……”那位大嫂苦笑着说道,“怪不得媒婆儿不愿给你说媳妇儿。”
黑蛋摊完场,就等着天上的太阳来熏烤蒸发麦子上的水分了。大约迟个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套牲口用石磙碾麦了。
荷花儿正好在这个时候送来了茶水和饭菜,还送来了几条装麦子的布袋。
荷花儿穿着白色的青花短袖上衣,一条绿色的粗布裤子拖到脚面上,赤脚穿着白底儿黑帮儿粗布鞋,捂着白羊肚毛巾的头上向脑后垂着两条乌黑的长辫儿,垂向臀部的辫稍儿上系着天蓝色的布条儿。汗水浸湿的紧身上衣贴在胸脯上,显露出青春诱人的魅力。虽然她在丈夫牛壮淹进河里以后消瘦了一些,脸上也多出了几条愁纹儿,但在方圆几个村庄,她还是找不出第二个的风韵犹存的少妇美人儿。
黑蛋坐在麦场旁边一棵核桃树下,用脏兮兮的毛巾擦着脸上身上的汗水,用破草帽忽闪着风儿,掂起荷花儿送来的盛着桑叶凉茶的陶壶,向荷花儿问道:“给滩里的根儿送饭了吗?”
“送了送了……”荷花儿回答道,“给根儿送过饭,拐过头才给你送饭。”荷花儿笑了笑,“嫂知道你的脾气,不摊完麦子你是不会喝水吃饭的,所以晚点儿给你送来。”
“俺现在只渴不饿。”黑蛋像老牛饮水一样咕咚咕咚向肚里灌着茶水,“光水都喝饱啦!”他身上脸上很快又渗出不少汗来,豆大的汗珠儿噗嗒噗嗒滴落在面前的热土里。热土上有几只慌慌张张寻找食物的棕色大蚂蚁,被黑蛋落下的汗珠儿黏在了热土里。
荷花儿心疼地凝视着满身汗水的黑蛋,嘴唇微微动了几次没说出一句话来。
黑蛋看着蒙着笼布的饭篮子埋怨道:“你送来这么多饭菜想叫撑死老弟哇?!”
“这是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啦!俺知道你爱吃肉喝酒,篮子里专门给你放着一碗大肉皮,还有一小葫芦玉米老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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