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菜的时间(2 / 2)
这道菜是南方一道地道的小吃,多见市井,价格不贵,但是真正的要做出好吃的小碗糕,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卖相和口感,所以各家有各家的秘方,从不外传。
揉出面筋的面团被放置在碗里,竹均在景姣的指示下,一道一道的加水……洗小麦面团。
竹均是第一次听说面团也要洗,而且是一遍又一遍的加水洗,洗到最后,面团子只剩一点再也洗不掉的部分时,景姣才叫停。
竹均忍不住问:“这是做什么?”
“做澄面。”
竹均好奇:“澄面?”
景姣让他把洗出来的浑水静置,等到沉淀全都下去之后,连着锅子放到火上炒干多余的水分:“多用于面点,可做出水晶状的面皮,很有看头。洗的时候不宜洗太多遍,否则澄粉的透明度会变的比较低,具体怎么拿捏看相……”她顿了顿,大概也觉得不太好言传身教,只是含糊道:“做得多了自然就有数了。”
因为做好的澄粉面团晒干后磨成澄粉,也是要加水煮的,时间所限,景姣干脆省了那一步,把澄粉水减少了一些,算着浓度,直接拿来用。
接下来,是泡红豆,制作蜜豆。之前景姣曾经做过油炸荷花,也做过豆沙,蜜豆的制作也是炒制,这一次竹均主动请缨,加糖和蜂蜜的时候格外的得心应手,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做出了一锅香浓的蜜豆,景姣伸手想去捻一点来吃,面前忽然就多了一双筷子,竹均看也不看她,认真的提醒:“不是你说,要有规矩么。”
景姣“啧”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驳,忽然就想起当初刚刚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就是脏兮兮的直接伸手拿吃的,当时她怎么说来着——往后这规矩得立一立。
景姣一把夺过筷子,皮笑肉不笑:“我还没看出来你是个记仇的主呢!”
竹均淡淡笑着,并不辩驳。
景姣尝了一口,微微一怔。蜜豆的甜度刚刚好,最为重要的是,蜜豆炒的时候要加水和蜜糖,但是在收汁的那一刻,需要加大火,可是一个不慎,蜜豆就会变成蜜豆沙。到现在为止,她严格意义上只教过他调味和一些基础的食材处理,可是他能把火候控制的这么好,实在是难得。
竹均有些期待的看着她:“怎么样?”
景娇瞥了他一眼,存了心不让他痛快,丢了筷子:“一般般。”
哪料竹均并不恼,笑着垂眸,像是看穿了景娇故意贬低的模样似的。
景娇懒得和他多说,继续下面的步骤。钵仔糕的确很简单,混了粉,加了适量的砂糖之后,用热水撞入混成浆,再倒入小碗之中,中间沁入蜜豆,放到笼屉上一蒸,等到开笼之时,就是一碗晶莹剔透的小碗糕。
这也是竹均第一次吃小碗糕,口感弹韧,不粘牙,甜而不腻,非常爽口。
景娇看他吃的着急,忍不住叹息:“这个若是再热一些,放到冰窖里冰一冰,味道更好!热的反倒口味一般。”
竹均吃的开心,闻言认真的点点头。
景娇觉得他这个样子难得的傻气,又忍不住刺他:“谁跟你抢了么……”话音刚落,立马拿起伸手抢走一块。
竹均的动作慢了下来,并不是因为景娇的呛声,而是悄悄的看着她出了神。
景姣的模样,其实有很多种。多数时候,她是景府人眼里张扬跋扈的大小姐,是喜怒无常性情古怪,唯吾独尊的女霸王。可其实更多时候,她都是静静的一个人坐在那里,或是冷漠,或是沉默。每有动静,必是已经筹谋千万步,方才走那么一小步,仿佛一个小心翼翼过独木桥之人,深怕走错一步。
可是,到了这厨房,她又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该如何说呢?
骄傲?不,若是骄傲,便不会露出那样轻松而俏皮的神情,更不会将下厨一事做的这般温柔细致。
温柔?也不是,若是温柔,便不会有那溅飞的残叶和汁水。
又或者说,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寡淡而又单一的模样。只是平日里的那个她,肩负着一种他不懂得重担,藏着他如何都窥探不出的心事,所以她的小心翼翼,她的筹谋万里,她的用心良苦,他都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无法超越,也无法佐助。
但是在这里,深夜之中的小厨房,她仿佛能在这片刻之间放下那些重担,放下那些负担,甚至是一些不可言说的心事,真真正正的,心无旁骛的来做喜欢的事情,来做……她自己。
是了,在这方寸之地,她无比的放松,只因为这里的是她自己,所以她或是温柔俏皮如小女子,或是暴跳如小辣椒,或是骄傲如小公鸡,都只是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是她自己。
其实,她也有和普通女子一样的模样。
只在这里,只限于这里。那怕只有一个短暂的夜晚,哪怕只是一道菜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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