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勾旧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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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彦明遗憾一笑:“听闻是三水大夫……哦,就是芸娘师父的名号,三水大夫,他一直都是游医,弃疗途中旧病复发,没能坚持到芸娘的成亲大礼……来得就只有她的师兄。原本……芸娘该是守孝的,可是师兄却道,师父与她本无血亲,芸娘的年岁已经不小了,若是在守孝几年,怕是耽误了岁数。再者……”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概括道:“所以就先成了亲,等到礼成之后,芸娘的师兄亲自与她说了这件事情,还交代她,师父一生逍遥,不喜俗世礼仪捆束,他魂归山河,照样自在,不需要她在这里守孝,程府是高门大户,她又是新妇,整日进出一副丧亲之相,不好。”

景姣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在翻涌,鼻头有些发酸。

可是在程彦明面前,她硬生生的将那份情绪压了下去,垂下眼眸认真的听着。

“三水大夫一生之中,除了医术,唯一的爱好便是闲暇时候编几首曲子,信口改几个童谣……就像是你方才说的《雀歌》,我谈的这个雀歌,实乃三水大夫自己改的,你说这是你曾经的故……”程彦明彻底的息声,他沉默了一下,轻轻抬起景姣的下巴。

巴掌大一张脸上,一双红目很是醒目。随着他抬起的这个动作,两行清泪留下,景姣缓缓闭上眼,死死咬着嘴唇,似乎还在隐忍什么。

程彦明的眸子黯了黯,他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将绣帕从袖中拿出来递给她。

这是成为景姣之后第一次哭。

似乎是疲惫了,景姣的身子微微前倾,脑袋不偏不倚的靠在了程彦明的腹部。

程彦明身子一僵,似乎有些紧张,他低头看着轻轻靠在自己身上的姑娘,心中竟也跟着刺痛起来——莫非……莫非姣姣她也……

因为景姣靠着程彦明,所以她并未看到程彦明脸上那一丝近乎绝望的苦笑。

景姣的情绪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她本就不是喜欢哭啼的女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久违的琴音勾起了清晰的回忆,好友曾不求回报的付出,在此刻变作了一把大锤子,随着程彦明的每一句话出口,就狠狠地击打在她的心头,闷得一声,泛着钝钝的疼。直到程彦明说出故人已逝的话来时,情绪忽然就堵不住了……

还是……没有赶上吗?

那个不过她一句戏言,他便舍了大川大河的逍遥自在,到宫中当一个看人脸色受尽肮脏的御医的人,那个当日她遍体鳞伤无家可归,他将自己的小草庐分出一半给她,日日伺候的十分周到的人,那个她一心决绝,要和陶青同归于尽,久劝不下,买醉与她决裂之人,她死之时,未曾能有一个时间与他道别,五十年后,她重获新生,这一次,竟是他来不及等到她吗……

她死,他生,她生,他死。

命运这个东西,终究还是折磨人的。

景姣的情绪很快就被安抚下来,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对着程彦明淡淡一笑:“失礼了。”

程彦明的神色忽然就多了几分复杂之色,他深深的看着景姣,单刀直入道:“景姑娘,你为何要答应嫁给我?”

景姣一怔,“你说什么?”

程彦明忽然就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芸娘是使命在身,留在程府也需要一个名分。可是……你呢?你为何愿意嫁给我?”

景姣打量着程彦明的情绪,有一种猜测忽然在心中滋生出来,随着程彦明越发的失望,她仿佛也越发的肯定起来。

“罢了……我送你回去吧……”他好像自己想通了,身形比来时要颓废了不少,景姣去搀扶他,他隔开了她的手:“我早该知道的,我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女子会愿意赔上一辈子的幸福?芸娘已是不幸……我又如何能让你……跟着不幸呢……”

他轻咳了两声,自己离开了。

景姣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一旁的桌上,还摆着刚才被拨弄过的古琴。景姣心绪凝重,走到古琴旁轻轻抚琴身,深深的舒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平静自己的心情……

她与程彦明各有心事,以至于没有看到前来接他们二人的芸娘,此刻正躲在棵粗木之后。粗壮的树干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风似乎将前面的谈话声越发清晰的送了过来……

芸娘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前襟,仿佛这样,她才能尽量减少自己存在的气息……

她双目泛红,神色中复杂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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