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 17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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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金波榭中江湖豪客们云集,其中不乏曾受邀参加庞良骥婚礼之人,亲眼见过韦训身穿傧相服接亲的景象。彼时那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撒钱抬旗技惊四方,观者无不称奇。岂料短短一个多月,竟落魄潦倒至斯,叫人不敢相认了。

        然而残阳院那四个目中无人的狂徒主动起身相迎,这小叫花子必是首席青衫客无疑。

        韦训旁若无人落座之后,慧觉长老刚要打招呼,他却抢先一步,微微抱拳,向四周拱了一拱,言简意赅地道:“今日承蒙诸位帮派首领盛情相邀,韦大却来晚了,实在惭愧。时间紧迫,不多作虚文缛礼了。”

        说完这句,他横臂一扫,将面前案几上的碗碟悉数推落下去,丁零当啷撒了一地。随后将那只脏兮兮胀鼓鼓的皮袋放在上面。

        “残阳院自关中远道来洛阳谋生,于情于理,应当一一拜会各位当地宿耆。今日恰逢这难得的机会,韦某特地带了些薄礼,还望诸位首领笑纳。”

        他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扎在皮囊口的细绳。

        白驼寺三长老和紫阳真人坐在旁边,只觉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气从那皮袋中飘了出来,几人皆是一惊,暗自思忖:残阳院门人向来乖戾,难道今日他竟取了谁的项上人头?

        韦训却仿若未觉,手探入皮囊内掏了掏,取出厚厚几叠长条形厚纸片,随意递给身边的慧觉。那纸片上面沾染着皮袋内的血渍,慧觉眉头微皱,本不欲接,然而目光不经意间一扫,却瞥见纸片上的字迹竟是用刻刀书写而成的梵文,再仔细打量,那纸片并非寻常纸质,而是一种质地坚韧的树叶裁剪而成。

        “贝叶经!”三长老同时惊呼出声。慧觉知晓这经书是从佛教发源地天竺传来的珍品,不敢怠慢,连忙恭恭敬敬双手托了过来。

        因为天竺并无造纸工艺,当地僧人习惯将佛经抄写于这种特殊的贝多罗树叶之上。东汉佛教传入中原时,也是通过这种叶片经书记载经典。只是岁月悠悠,其间历经数百年战乱,当时最原始的贝叶经早已散失殆尽,罕有留存于世者。

        三位老僧心绪激荡,仔细辨识上面梵文,认出是最早传入中原的《四十二章经》孤品,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叹。慧定长老再也按捺不住,急忙问道:“敢问青衫客,这宝物从何而来?”

        韦训神色平静,爽利地回答:“禅武院,一尊胡僧的塑像体内。”

        此话一出,三长老原本惊喜交加的神情瞬间凝固,继而转为深深的惊疑忌惮。

        禅武院乃是白驼寺僧人习武修行之所,平日有上百名武僧居住其中,寺内最为精锐的高手尽集于此。而摄众心尊者迦叶摩腾就是最早以白骆驼载着贝叶经从天竺来到中土的高僧之一,作为白驼寺创始人,他的泥塑雕像一直被供奉在禅武院佛殿上。

        自东汉以来,白驼寺历经无数战乱,倘若之前的僧人为防宝物毁于战火,将贝叶经藏于迦叶摩腾塑像之内,倒也合乎情理。只是一个外人要瞒过数百名武僧的耳目,从塑像内取出经书,简直难于登天,令人难以置信。

        这几卷贝叶经乍看是厚礼,可细细想来,却更是一种高调至极的威慑。

        祸事之起源,源于观音垂泪异象。

        了结申德贤之后,韦训逐一查验长秋寺那尊观音像在内的所有佛像,却没有发现任何机关。他联想到断尘师太与祖庭的关系,扬鞭驱马赶去洛阳郊外白驼寺,潜入寺内搜寻。人没有找到,却意外在一尊雕像内发现了被藏匿的贝叶经。

        韦训虽不认得梵文,但见这经书材质特殊,又被如此隐秘收藏,也能推测出此物不是凡品,便公然拿到金波榭展示,是有意为之。

        旁人见此情形,皆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而残阳院诸人见到三长老脸上古怪神情,心中大约猜出那经书来历,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陈师古病逝后,韦训年纪尚轻,还称不上无敌于天下。但此人的蜃楼步已练得出神入化,论潜踪匿影的侠盗功夫,堪称举世无双。即便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亦能来去无踪,如入无人之境,何况区区一座寺庙?江湖有言贼不走空,找不到人,顺手取些别的东西,不过是举手之劳。

        韦训向三长老送上贝叶经后,又面无表情地转向紫阳真人,道:“老君山距离洛阳城二百多里,真人向来超然不群,这一次却不辞劳苦,特地赶来城中,想必另有要事。恕韦某急着寻人,仓促之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不如改天由许二亲自前去老君山登门拜访,以表歉意。”

        这番话看似谦逊有礼,实则另有深意。洞真子在江湖上向来以阴狠无情著称,昔日他看上西岳华山的地盘,竟以比武之名将山上西华宗门人赶走,硬生生强占了人家的门庭。青衫客一句轻描淡写的“登门拜访”,其实不怀好意。

        许抱真听闻此言,微微垂下眼睑,嘴角泛起一丝心怀叵测的笑容。他自关中来到洛阳,本就意在寻找一处洞天福地落脚,如今想来,老君山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紫阳真人面色愈发阴沉,高声道:“那贫道便恭候洞真子许掌门大驾光临了。”

        韦训仿若未闻,继续往那皮袋中掏去。这回,他掏出一片小小的白色物事,扣在手中,如袖箭般往嵩阳书院掌门周子安的方向弹了出去。周子安亦是成名已久的行家,动作极快,反手便将其接住,但觉此物震得手指发麻。托在掌心里一瞧,竟然只是一块叠成方胜的纸片。

        周子安心下茫然,将纸片展开,发现是一张药方。他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这是何物?”

        韦训淡淡地道:“这是送给周掌门的见面礼,是令媛产后调理的方子。”

        周子安的独生女儿周淑英嫁与伊阙门的门主魏向荣,一个月前刚刚诞下婴孩,魏向荣喜得贵子大摆宴席,在场的俗家门派都曾接到过请帖。虽说生子是喜事,妇人产育却是内务私事,这张调理药方必然是从魏向荣的内宅偷盗而来。

        此话一出,周子安与魏向荣翁婿二人齐齐站起,满脸怒色地瞪视着韦训。魏向荣更是怒不可遏,大声喝道:“你身为江湖成名的侠客,竟然窥视我夫人的寝室?!”

        韦训面色如常,丝毫不以为意:“如果不是无意间听到魏门主与你那妾室的一番密谈,我还想不到找去寻找药方。这方子里面有红花、桃仁、水蛭,魏门主的心计可比武艺要狠辣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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