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路风尘 (段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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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垂头,挨得近的不能再近地靠过来,眸子清凉如水:“自然是在占殿下的便宜。”

雨打在轩窗上,打在芭蕉的叶子上,带来初秋的微寒。

谁在用埙吹一支深宫中耳熟能详的曲子,穿透雨帘,仿佛要向谁诉说无尽的心事。

我突然想,回宫以后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或者,我会听他们的话,随便嫁一个什么人,或者,我会如虚渡师父说的那样,潜心修佛,安度此生。

无论哪一条路,都让我感到害怕。

而此刻,我的脑中多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我把我的害怕告诉宋诀,他所能给我的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心里这样想着,身子却往后退了一步。

避重就轻道:“我饿了,去问问有没有吃的。”又问他,“你要不要一起来?”

客栈的大堂里,婳婳在跟眉清目秀的小伙计聊天,张礼和杨尚似乎在商量什么。我跟宋诀下楼时,他们抬头看我,唤了一声:“姑娘,宋公子。”

我走过去,笑吟吟问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张礼道:“见这雨下的大,此处河流又多,怕前方路不好走,正在商量要不要多停几日。”

我哦了一声,也不大在意他们商量的结果,揉着肚子问一旁的小伙计有没有什么吃的,结果小伙计笑嘻嘻回我:“姑娘不是刚吃过饭吗,怎么又饿了。”又道,“厨娘的儿子刚满月,被方才的雷惊着了,此刻正哄着,姑娘怕是要再等一会儿。”

我本不大饿,听到没有东西吃,腹中反而多了些饥饿感,正想着要不要喊了婳婳去后厨给我鼓捣些什么出来,就听一个声音问那小伙计:“可否借后厨一用?”

应声回头,见到沈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方才似是外出了一次,正漫不经心将手中油伞收起,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带进来一些雨气。

小伙计看着他,也为他的模样晃了神,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客官尽管用。”

沈初道声谢,神态自若地问我:“想吃什么?”

我也同小伙计一样,大半天才回神,脱口道:“扬州炒饭。”

他眼睛一弯,道:“等着。”

我在大堂里等了片刻,有一些坐不住,晃晃悠悠就逛去后厨,一是想看看扬州炒饭好了没有,二是好奇沈初做饭是什么样子,毕竟,他实在不是一个会让人联想到柴米油盐的人。

可是我去也罢了,身后宋诀竟也跟过来,就有些让人抓不住要领。

我扶着额问他:“我去后厨是为了看看我的扬州炒饭好没好,你跟着我去又是为的什么?”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三分笑:“还不知沈公子这样多才多艺,连扬州炒饭都会做,去见识见识。”

我道:“沈公子自小在扬州长大,自然会做扬州炒饭。”

他悠悠道:“那可未必。比方说我在边塞长大,常吃的烤全羊,我却只会吃,不会做。”

我瞥他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对沈公子自愧弗如?”

他只淡淡瞥我一眼:“君子远庖厨。”

我眼角一抽,觉得这个人还真是嘴上不饶人。

也罢,他跟着就跟着。

一进后厨,就见身材颀长的男子将衣摆别到后腰上,手中执了一把铲子,正翻炒着锅中食材。我曾想象过那只手拿笔时该是如何的风采卓然,也曾想象过那只手握剑时又会是多么别具风情,却唯独没有想象过那只手握锅铲时会是什么模样,如今见了,才晓得原来男人握炒菜的铲子,也可以同风度翩翩这个词语联系在一起。

他注意到我,朝我微微一笑,道:“就好了。”眉梢眼角皆是暖意。

我看着他娴熟地起锅,装盘,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见他好了,立刻乐颠颠地握着筷子走过去,熟料刚将盘子接过来,身后就伸过一只爪子,将我的炒饭夺了过去。

宋诀道:“殿下吃之前,容臣先行试吃。”

这一路上为了以防有人暗害我,吃东西前都要有人帮我试吃,宋诀此举,大概并非不信任沈初,而是想故意找他的麻烦。

沈初也着实好修养,这都没有生气,然而,与其说他不生宋诀的气,倒不如说他全然无视宋诀。

只见他转身掀开了一个锅盖,拿着勺子熟练地搅拌了几下,柔声对我道:“我还顺手烧了个汤,岫岫莫急,一会儿就好。”

我为他突然改口唤我岫岫愣了愣。

就听身畔宋诀的声音里添了些冷意:“谁许你唤她岫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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