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景不长 (段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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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诀和苏越被宫人引到各自席上,我与昔微也转入层层珠帘之后,坐到众宫眷的中间去。

我和她虽说都是公主的身份,但她及笄的那一年,先皇便正式赐地晋陵。

所谓的天之骄女,说的即是晋陵长公主这样的女子。

一般而言,公主会在及笄和出嫁的时候获得封地——有封地和无封地的差别,不单是“有”和“无”的差别,更是位分尊贵与位分低微的差别。

我掐指算了算,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有指望。

我携了婳婳在偏远的席位落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昔微走到属于她的位置的那一路,却引来诸多女眷起身见礼。从衣饰纹样上看,大都是地位颇高的朝廷命妇。再看受礼的晋陵长公主,似早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笑的一派雍容与大方,嘴角的弧度像是比着尺子量好似地,恰到好处。

虽说席位偏了一些,我却乐得清净,甚至还庆幸地觉得,坐在此处,在我想溜号的时候,就能够从容不迫地溜号。

身畔众人无不在互贺新年,我打着哈哈,透过重重珠帘,看到御案前尚且空着,群臣却早已到得差不多,正一心盼着云辞快些上殿,就听到混乱声中有宦官拉长声音道:“圣上驾到——”

歌姬舞姬退到两边,帝王入席,群臣和内外命妇朝拜,所有礼节完毕以后,御案前的天子闲闲赐座。

众人谢恩后,云辞懒洋洋扫视全场,问身畔宦官:“人可齐了?”

宦官谨慎答道:“凡郡国一百有三,独缺燕州北凉郡。”

三年前,大沧将盘踞西北的北狄一族逼退关外,将原本北狄的属地划入大沧版图,并在当地设北凉郡,行政上属燕州的辖区。燕州乃燕王的属地,说起这位燕王,若论辈分,我与云辞还算是他的侄孙。只是,燕王虽已年逾六十,却风流成性,不光在燕州当地,在帝京也有好几处妾宅。

按理说亲王不该轻易离开自己的属地,这位燕王却仗着辈分之高,全不将体统放在眼里,前些年竟荒唐到将妻儿抛在燕州,自己则窝在帝京的妾宅纵情声色,燕州的大事小事,他却全不过问,近些年还好些,尚能安安分分地待在燕州,但从燕州的大小官吏那里递来的弹劾他的奏章,已积了整整一摞。

对于燕王此等荒唐,云辞却不好一即位便大义灭亲,只得暂时姑息,只是姑息,也有姑息的限度。

听了宦官的话,他轻笑一声,道:“哦?”

这简单的一个字里,已隐约可听出些冷意。

太后从旁打圆场:“燕州山高水远,燕王大抵是路上耽搁,虽有失体统,但考虑燕王的年纪,也不是情无可原。”

云辞不置可否地笑笑:“母后说的是,朕也觉得,燕王定是有难言的苦衷。”说完,淡淡道,“不等他,开宴吧。”

婳婳为我满了一杯屠苏酒,我只喝一口便放下,倒也并非不胜酒力,只是此刻毫无饮酒的兴致。殿前歌舞升平,于我而言却是局外的热闹。唯一让我感到些安慰的是,宋诀也在这杯盏交错之间。这是我二人时隔许久的共处一室,虽隔得远了些,我却很是满足,不由自主地寻找他的身影。可在找到他的席位之前,却冷不防看到一个着深青色绣纹官服的男子。

男子身边的人谈笑风生,他却似乎不愿意加入那热闹。同我一样,他在这样一场热闹中,显得有一些不合时宜。

我不由得弯起唇角,却恰好撞到他朝此处望来,目光透过珠帘交错,我二人皆愣了愣。

婳婳也发现了他,在我身后喜道:“殿下,是沈大人。”又津津乐道地提起最近与他有关的一桩事,“前些日子沈大人奉旨出使赵国,在赵国舌战群儒,别提多为我们大沧长脸。”

沈初出使赵国,是为了连通赵国与大沧之间的商道,赵国君王迂腐,向来闭国自居,数年间大沧派去无数使臣,皆不能说服其与大沧通商。沈初一去,雄辩于赵国王庭,列举出与大沧通商的九条好处和赵国继续闭国的十大害处,说得赵王频频拭汗。

虽然,赵王爱惜颜面,在大殿之上仍没有答应通商的请求,却在当日夜里派人到沈初下榻的驿站,许以高官爵位和窈窕美人,想留沈初于赵国,却被沈初拒之门外,第二日,沈初按原定计划启程回国,马车将将驶出驿站,便被赵王的使臣当街拦下。

如果不出意外,在今年的开春,载有大沧锦绣的马车,便可光明正大地驶向赵国,而赵国的珠玉,也将出现在大沧的商铺。

婳婳提起这件事,语气里满是崇拜:“瞧着沈大人斯斯文文的模样,没想到说起话来那样厉害。”不无向往地道,“若是当日,奴婢也能在场就好了。”

我幽幽问她:“婳婳,你是不是看上沈初了啊?”

婳婳也不扭捏,大方地承认:“奴婢本来就看上沈大人了。”我正为她的坦诚而感到些激动,又听她添道,“不过奴婢是替殿下看上的。”

我默默将激动的心情收拾好,执起玉盏饮了一口,让屠苏酒香顺着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我酒量向来不如何,小饮几口,就感到酥酥麻麻的醉意。

那是永正元年的第一天,延寿殿上一片喜乐。

新帝兴许是与几个臣子聊得兴至,又兴许是趁了醉意,突然问起臣子的私事来,问的是,群臣之中还有谁尚未娶妻。

一个朗朗的声音笑答:“臣倒是还未娶,只是已有了中意的姑娘,估计圣上很快能喝到臣的喜酒。”这个声音是苏越的,他为人爽快,开起玩笑来也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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