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尘且归尘 (段三)(1 / 2)
来到谷中的第三天,我才见到药王谷的主人。
昨日守了宋诀一夜,不小心在床边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被一串脚步声从浅眠中吵醒。
层层帘帐之后,人未到,声先至,语气里带着随意的调子:“床上的那个死了吗?”
小丫头铃玉无奈道:“先生,你又口不择言了,病人要是真死了,咱药王谷的招牌还要不要?”
对方显得有些失望:“这么说是还没死喽。”叹一口气,“命这么大,也是他的本事。”
我从床边将身子坐直,揉着脖子回头望过去。那个声音的主人正好转过最后一个帐子,见到我之后顿了顿,随后一本正经地问身畔的小丫头:“铃玉,先生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小丫头也一本正经道:“先生看起来甚好,玉树临风,光风霁月。”
我从二人相互的称呼中,已猜到这一位的身份,两日前我和沈初突然造访,本该先见一见这位谷主,可是先我们一步来到谷中的杨都尉,却直接命铃玉带我们来药阁,并安排我们在谷中住下,此举对这位谷主而言未免有些失礼。
如今冷不防见到这位谷主,我自是有些惊慌,连忙起身道:“这位可是谷主陆先生?先日未曾与先生见礼,便在谷中叨扰,委实失礼……”
我还未说完,对方已三两步行到我面前,将我的手给握上了。
我眼角一抽,听他道:“姑娘你好,在下正是陆谦之,想必姑娘一定早听说过在下的名字,但那些虚名着实不算什么。尽管在下乃杏林奇才,十二岁便名满天下,但姑娘也不要有什么压力,虽说追求在下的姑娘可以从谷东头排到谷西头,但实不相瞒,在下至今芳心未许。”
旁边铃玉扶着额:“又来了。”瞧她模样,似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面前的陌生青年已经拉着我的手往外去,还回头对我道:“姑娘可愿赏光陪在下喝杯茶,了解一下在下的生平?”也不顾我答不答应,就侧头嘱咐道,“铃玉,换药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记得我教给你的三十二式,千万别把病人给弄死。”
我的眼角抽得更厉害,小心翼翼地开口:“敢问……”
小丫头铃玉对我抱歉道:“我家先生自幼罹患习惯性花痴,不是什么大病,姐姐不要害怕。”
陌生青年板着脸道:“铃玉,住口。”看着我时便又换了副笑脸,“小丫头年少,口不择言,在下的身体十分健壮,百病不侵。”我试图抽手出来,却被他换一个方式握住,手指娴熟地找到我的脉门,摸了一会儿后脸上笑意更深,“姑娘脉象为何这般凌乱?这可是动情的征兆啊。”
小丫头铃玉一把将他的手从我手上拍开:“姐姐是宋公子的,先生你不要这么轻浮。”
只见面前的青年眼一挑,迅速地斜了一眼床上挺尸的宋诀:“床上这个命都快没了,姑娘你这又是何苦?来,我们聊一聊你到底是谁的。”
还不等我开口,就听一个声音含笑道:“不必聊了,她既不会是他的,也不会是你的。”
沈初不知是何时进来的,抬脚行到我的身边,一把揽过我的肩,对面前男子道:“她是我的。”
片刻之后,三人在一棵海棠树下围着白玉桌坐下。
小丫头铃玉上完茶之后,乖巧地站在陆谦之的身后,我看到有几瓣海棠打着旋,落在青年男子的发间。这位药王谷的谷主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先不提那异于常人的性子,单是他的相貌,便有些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说他生得好看,他的右半张脸的确是清俊非凡的,只是左半边的脸便有些不能直视,应是受了严重的烧伤,虽说重伤之下还能隐约瞧出些本来的清秀迹象,可是,单看这左半边的脸,到底有些骇人。
依我看来,他的伤,早已超过了瑕不遮瑜的程度。
只是看他态度自信,神情中没有一丝阴霾,竟仿佛对自己的容貌浑不在意。
这种超然物外的态度,却也令人佩服。
三人喝了一盏茶,他首先对我和沈初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又问了我们的姓名,对我二人的身份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正如铃玉所言,他们家谷主平日只对三样东西感兴趣:药,病人,女人。
他执起面前茶杯,对我道歉:“方才失礼于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在意,在下以茶代酒,自罚一杯。”饮干之后,又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只是没想到,长梨姑娘已经有主,委实令人遗憾。像姑娘这样的佳人,错过了实在可惜。”
沈初悠悠道:“是挺可惜的。”同情地看他一眼,“你节哀。”
陆谦之的手抖了抖。
我咳了一声,道:“承蒙陆先生谬赞。”
他道:“你不要叫我陆先生,多么生分,叫我谦之。”
我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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