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糊涂姻缘 (段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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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窥探了一下长公主的脸色,嗤笑道:“诗坛向来以杜风为准,你却大赞李诗,还真是标新立异。”又居高临下问我,“你既对诗有如此理解,对词赋想必也有自己的取弃,不妨说来听听。”

我知道这一位是刻意找我麻烦,也不生气,应道:“《楚辞》文辞丽雅,为词赋之宗,我学浅费解,不敢妄论。如果只谈论我读过的,觉得相如为最。汉赋能够成为一代鸿文,也是相如君的功劳。”

对方对我这番话不以为然,轻蔑道:“长卿君是公认的词赋大家,稍有见识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声,你这样推崇长卿君,却是诵过他的几篇文章?”

我仍然垂眉敛目:“倒也读的不多,二十九篇里能想起来的不过半数。”

对方眼中利光一闪,不怀好意道:“既然如此,我便问问你,‘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后一句是什么?”

我想都未想:“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相撑。”

对方顿了一下,又道:“夫使诸候纳贡者,非为财币,所以述职也。”

我接道:“封疆画界者,非为守御,所以禁淫也。”

对方不死心:“遍览八紘而观四荒兮,朅渡九江而越五河。”

我仍然对答如流:“经营炎火而浮弱水兮,杭绝浮渚而涉流沙……”

我揣摩了一下,此人大约是想当众令我出丑,可是他不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长处,唯独记性好,看过的东西,三两遍之内便可记下。在家的时候,师父喜欢安静,不大爱说话,我若无聊了,便去翻他的藏书。师父的藏书有一大半是佛经,另外一大半便是各类诗词歌赋,我每日翻一本,倒也记了一肚子的有的没的。

这般一来二去,但见对方频频拭汗,还是长公主出口打断:“可以了。”

回家的马车经过闹市,我掀着帘子看外面的风景。如今天色将晚,却还不到宵禁的时候,经行之处,还留有热闹过后的余韵。

待我看累了风景,将身子撤回来,就见到无颜正坐在对面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兴许是车内光线昏暗的缘故,他的神色也显得有些冷然。

我撞到他的神情,身子不禁抖了抖,想起今日他嘱咐我,叫我不要多说话,我却一不小心说了那么多,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为这个生气。

我试着反省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却没有反省出哪一句是有失体面的,遂小心翼翼问他:“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他只道:“名高引谤,树大招风。”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理我。

马车在淮安巷中的府门前停下,他下车以后,等在门前的老仆立刻上前解了他的披风,小心询问他今日状况,又问他夫人——也就是我——有没有给他惹祸添乱。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道:“无事。”

老仆脸上的忧色这才褪去一些,问他可要再吃些东西,他道:“不必了。热水备好了么?”

老仆道:“知道公子回府有入浴的习惯,早备下了。”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抬脚前去,我忙跟在他身后。

进门折东,过一座石桥,来到内院。遇到迎上来的绿蓉,听他淡淡吩咐:“绿蓉,带她回房休息。”

他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我。

绿蓉道了声是,看我一眼之后,又问他:“公子今日归府,是宿在夫人那里,还是……”

他淡淡道:“我睡书斋。”

绿蓉的脸上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语气比方才多出些欢快来:“奴婢这就差人把书斋的隔间整理出来。”说完还挑衅似地看我一眼。

我打了个哈哈,装作没有看见。

风生竹院,月上蕉窗。我半夜被热醒,行到窗边把窗打开,一边望着天上月,一边等凉风过来。

望着一轮圆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这也许便是话本中所谓的独守空房吧。

读话本时,我顶讨厌那些因独守空房而自怨自艾的女子,仿佛她们人生最重要的事,便是等她们的夫君回来,我曾轻蔑地想,她们该是多闲啊。可是当自己也闲下来的时候,便有了一些跟从前不同的体会。

人在没别的事情做的时候,的确比较想有个人陪着。

虽然无颜这个人稍嫌冷淡了一点,可是那张脸还是可以多看看的。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书斋前,手中执一把小凉扇,一边扇一边敲门。

敲到了第五下,门从里面打开,男子看了我一眼,问我:“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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