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之所起 (段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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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弹完一曲,问我感想,我不懂琴,又不大好意思直言我不懂,于是结合这首曲子的名字,评点他道:“你弹的太好了,旋律初成,我便看到梨花满园,春光十里。”总结道,“一个字妙,两个字妙得很。”

一抬眼,却看到他神色玩味地瞧我,我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问他:“我说的不对啊?”

他点点头:“唔。你的想象力不错。能从一支没有风景的曲子里听出风景来,委实不大容易。”

我的脸一僵,往他身边凑了凑,请教他:“这曲子不是叫‘玉梨春’么?”

他点点头:“不错。”

我又凑近些:“梨不是梨花的梨,春不是春天的春吗?”

他好整以暇地看我:“所以?”

我露出一个“那不就得了”的表情,极力为自己辩解:“梨花是风景吧,春也是风景吧,你不觉得我的理解很点题么?”

他看我的神色已经接近无奈了:“从前有位美人唤作梨娘,此曲乃她的仰慕者为她所作,不过是取她的名为曲名,内容却与梨花不相干。”理了理衣袖,“依我的理解,与春约莫也没什么关系。”

我听后晓得自己闹了笑话,却马上恢复镇定,装作恍然的样子:“哦,原来这是一曲《凤求凰》啊。”

他唇角勾了勾:“如今看来,司马相如与卓文君能成一段千古佳话,还要多亏文君懂琴。”一边将琴收回琴盒中,一边话中有话地道,“否则,对牛弹琴,还谈什么风月?”

我哼了一声:“你以为文君之从相如,是因为他弹琴好啊,那你实在是太不了解女人。史书说相如‘雍容闲雅’,气度出众,若文君当日所见,是个其丑无比的人,哪还有什么佳话?”偷偷瞄他一眼,脸上一烧,口上却道,“你嘛,也就是看得过去的相貌,对牛弹琴,牛还不一定看得上你。”说完起身,“不跟你说了,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

下一刻却忽然跌坐到他怀里,原还在一旁侍立小丫头,见状之后忙垂下头,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隔帘给放了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漫不经心地落到我的脸上,带着凉意的手指,却惹我的面皮更加滚烫。

就听他和蔼地问我:“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我吞口口水道:“天气这么好,出……出去走走。”

他淡淡道:“前一句。”

我抖着嗓子道:“相、相如‘雍容闲雅’……”

他打断我:“对牛弹琴,牛还不一定看上我,对么?”

我动了动身子,颇没出息地干笑一声:“是那头牛没有眼光,你不要同它计较。”

他低低威胁乱动的我:“坐好。”

我老实下来,在他怀中换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感觉到他的温热气息落到我的后脖颈。

最近他待我有些不一样,我便是再迟钝也有所察觉,可是试着揣测他的心思,却又不大揣测得明白,休说是他的心思了,就连我自己的心思,都没信心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方才提到的《凤求凰》是传世的名曲,这支传世的名曲是属于两位古人的风月,然而风月一事,向来只存在于诗词歌赋和史书话本里,听说过没见过说的就是这档子事。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无颜还能勉强算个君子,我却只是个野丫头。君子看上窈窕美人天经地义,看上野丫头就只能证明他眼光有问题。当然我并没有妄自菲薄的意思,只是觉得像无颜这样的人,眼光应该高一点,再高一点。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听他问我:“想什么呢?”

我靠着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干净淡雅的味道,老实开口:“我在想,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身下是编织精巧的玉簟,玉簟上置了一个小案子,上面摆了茶水点心,还有一座鎏金的香炉。静室焚香,是闲中雅趣。这里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格外地闲适雅致。可我不是贪图锦衣玉食之人,日子久了,总有个声音提醒我,这里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我牵挂师父,怕他老人家一直没我的音讯,会为我着急。

自我懂事以来,一直跟师父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在陈国落脚,才仅仅是一两年前的事。师父为自我修持,广游四方,我年纪小的时候,随师父一起云游,还不会招惹什么过分的非议,年纪大了再跟着师父,便有些不成体统,师父也是为了我,才择了陈国的一片宁静的地方,建了草庐,自此安定下来。

于我而言,无论是四处漂泊,还是在一个地方定居,都没什么大的区别,我只知道,有师父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也是我性格不够安分,天生喜欢稀罕的东西,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便总想着四处走走。以前也离家出走过,师父从不找我,大约他老人家知道我无论走多远都总会回来。

算了算日子,离家已有三个月,我总不能一直挑战师父的耐心。

可是,若让我就此离开无颜,我又有点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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