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其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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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没有重金请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惊世骇俗的美人,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让婳婳送了个帖子过去,没想到他竟来了。来了也好,想我云岫好歹是个公主,若无一副正经的画像留给后人瞻仰,也太辜负了生在帝王家。

画师来的那日,婳婳喜出望外,我却突然没了兴致。

就算留一副肖像成功惊艳了后人,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同现在的我又有什么关系?

画只作了一半,我就借口乏了,让婳婳将那画师给打发了回去。

婳婳送那画师之际,我望着白纸上画了一半的女子,忽然之间很想见到宋诀。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身下的轮椅就像是与我心意相通,缓缓朝着宋诀住的方向行去。

并不是腿脚不济才以轮椅代步,而是因为身体容易乏,走两步就不愿意再动了,才偷懒找匠人打了这把轮椅。人懒有人懒的好处,经过我的多加改良,这个轮椅已经能够克服大多数地形,想来也是对工匠界的一大贡献。

来到宋诀的房前,门竟开着,我对着门槛冥思苦想,我究竟是下来呢,还是找人帮我搭个板子?可是四下望望,平日里总是在眼前晃的下人都到哪里去了?目光重新回到门槛上——看来我还是下来吧。

奈何人懒,心里做了这个决定,身子却不愿动弹,正想说服身体不要那么没出息,面前就出现一双黑色的软靴。

黑色软靴上头,荡着一角白色的衣袍,我顺着衣服的纹理抬头看,就看到我想见的那个人。

想要见到他的时候,就能够见到他,我突然觉得上天其实待我并不薄。

他俯下身,将我从轮椅上抱起来,贴上他身体的那一刻,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果木淡香。

他小心地将我抱在怀里,没有问我这些日子为何将他晾着,也没有问我今日又为何过来,只是垂目看着我,道:“岫岫,半年前,你还没有这么瘦。”

我朝他笑笑:“省的你抱着太累。”看了他一会儿,抬手落到他的脸上,轻道,“宋诀,你哭了。”

第一次看他流眼泪,暗自在心里道,此时此刻,我究竟该嘲笑他呢,还是该安慰他?

他却没有给我嘲笑他和安慰他的机会,抱着我跨入房间。

他将我轻放在床上,仔细地把门窗都关好,又挪了一个炉子到我的脚边,问我:“冷不冷?”

我朝他摇一摇头,坐在床边,一边晃脚,一边环视四周:“堂堂大将军,却沦落到住下人房间的地步,不觉得委屈?”

他挑一挑眉:“你还舍得让婳婳送被子给我,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笑吟吟地朝前倾了倾身子,问正蹲在地上往炉子里加炭的他:“我若不让婳婳送呢?”

他将火钳一扔,将我按倒在床上,深漆的眸摄人魂魄:“不送,你确定?”

我吞口口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自唇角勾起一笑,语气一贯的慵懒淡定:“岫岫,你若不送,今日我们就没有被子盖……”气息逼得更近一些,悠悠问我,“所以,你确定吗?”

不知是过了一炷香,还是两柱香,我缩在暖和的被窝里,靠着他温热的胸膛,由衷地想,这个被子送的好啊,送的真是好。

极近的地方,响着熟悉的心跳,世间最令人安心的事莫过于此。

男子忽然开口:“岫岫,随我回家吧。”

我贴着那颗心的位置,听着他的心跳声,轻道:“宋诀,我能够陪你的时间,也许比预想中还要短……我……怕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体内已经没有师父的佛元,也没有仙界的九华印,就像师父说的那样,我拼凑起来的魂魄会渐渐离散,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一个彻底的凡人,或许,比凡人的寿命还要短。

他将我搂紧:“岫岫,我不在乎。”

我默了片刻,继续问他:“宋诀,就算我再也没有来世了……你也不在乎?”

他的声音像烟那样轻:“我不能改变你的决定,就只能陪着你。一世也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找到他的手,握了握,问他:“宋诀,你可会恨我?”

良久,听他回答:“若是不想让我恨你,就活得久一点,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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