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赐死(2)(2 / 2)
我接过来,瞧见这是个花素绫软锦的帕子,边角上绣着一朵艳丽的蝴蝶兰,还绣着几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因是叠起来的,我并不能看清那些字。
我不好在徐妃面前打开它,只细细地守在了自己的袖子里。这方帕子,布料是上乘,但那朵蝴蝶兰的绣工却是尔尔。这大概是徐妃亲手所绣,她养尊处优,女红并不算好。
徐妃的眼睛一直瞧在这个帕子上,直到我收好,她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好似这帕子有千斤重一般。
半晌,她又一声叹息,问我道:“中秋节的那天夜里……皇后到底是怎么脱身的?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禁语塞,吞吐道:“这……总之是皇后为了自保,抓了你当替罪羊就是。”
这件事情是夏侯明一手促成,一切都是他的主意。其实,他在保皇后的同时,便是要弃置了徐妃。
可以说,害死徐妃的人并不是皇后,而是夏侯明。徐妃的父亲是当朝右丞相,加太子少师,也是曾经夏侯明的上书房师傅。徐家和威北侯家一样,都是夏侯明的党羽。
可是,徐妃仍难逃一死,她和皇后两个只能保一个,夏侯明终是放弃了她。皇后有嫡长子和公主要抚育,徐妃则没有自子嗣;皇后是国母,徐妃只是妃妾;皇后城府深沉,徐妃还是差了一筹……
两下相较,孰轻孰重,夏侯明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冷静。虽然在感性上,他不喜欢皇后,但在理性上,他会弃置这位绝色的徐妃。
我想起来以往徐妃对夏侯明的情意,不禁心存怜悯,不想告诉她真相。
徐妃却是缓缓地笑了,道:“你不必掩饰,我知道皇上的心思。”
她的神色逐渐黯淡下来:“我不怪皇上,我怪我自己不争气。这么些年了,我总是不懂事,总是与皇后、贞妃争风吃醋,却不知道顾全大局。皇后她就比我明白得多,她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她知道最该对付的人是长乐宫太后,可是我……我却只顾着自己争宠……”
我听得惊愕,却又生出些怒意来,皱着眉头道:“他对你这样绝情,你竟然还要处处为他考虑!夏侯明算是个什么,值得你这么做?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了他你连死都不怕么?”
徐妃瞧我一眼,不屑道:“原来盛宠的俪婕妤,会有这样的心思?呵,你这样的女人也是世间罕见了,你不懂得爱上一个人的滋味,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天底下就是有很多傻女人!”我反唇相讥:“自己活得滋润就够了,为何要为了男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我才不会和你一样傻!”
徐妃懒得与我理论,只是连连冷哼。
她又缓缓叹一口气,对我挥手道:“你回去罢。今儿从本宫这里捞到了便宜,该知足了。我立即就会自裁,你也能够向皇后复命。”
我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一句“走好”,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她不想让旁人看到她的死状,我也不想看着一个人死。我还怕做噩梦呢。
我揣着帕子跨出殿门的时候,后头就听见一声锦帛与肉体撕裂的声音。而后又是“噗”地一声。
一共两下声响,那样的声音我并不熟悉。之后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是人倒下时纷乱的撞击声,七零八落地。
有淡淡的血腥气息飘散过来。我紧紧攥着双手,不经意间往旁侧斜斜地瞥去一眼,就看到那张鲛绡绣花的折角屏风上有点点红梅,鲜红刺目的颜色泅透了面料。纷扬的血水随着刀刃抽出,如一条红色丝帛一般洒在了屏风上。
她选择了匕首……
我赶紧疾走几步,离开这个阴森之地。
我这个人,天生有些不道德的坏习气。我出了永寿宫,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那个帕子。
我想着,徐如姬和皇后怨怼多年,最后也因皇后而死,她心内怎能不恨呢。她在临死之前一定要见皇帝一面,就是为了这么个帕子,这里头会绣着什么东西呢?
说不定是告皇后的黑状啊!因为有些事儿,皇后和我是绑在一块儿的,她方才不肯告诉我就是心存顾虑,便要借着这个帕子告诉皇上。
我也怕这里头会有不利于我的事情。
遂我就偷偷摸摸地打开了它。
“忽作无期别,沈冥恨有余。
长安虽不远,无信可传书。”
只是一首四言诗,传情而已。
我心肠冷硬,并不会被这样的诗句所打动。
我缓缓地把帕子重新折好。花素绫的料子,摸在手里软而滑,只有上头的绣字粗粗地磨砂着我的手指。
然而当我的手指触及最后一个“书”字的时候,我突然摸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线头。这是收线的地方,有一个明显的凸起,很咯手。不过……
我生平最擅长的就是绣工,在这方面,我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敏感。
我觉着这个线头不对劲。徐妃的手艺的确很差,但……她再差,收线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再次打开帕子,细细地瞧。我对此事是存了疑心的,我觉得,这么简单的情诗,不像是徐妃费尽心力想要传递的东西。
我在那个线头上用指甲扣,扣了一会儿,终于被我扯出来一丝线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