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家眷(2)(2 / 2)
想到此处,我又对夏侯明暗暗抱怨。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他为了他的皇位,将我们拉入争斗的漩涡。若是臣子们都和睦,那皇帝才该发慌——谁不想当皇帝呢?臣子们和睦了,难道是准备合起伙来对付他一个皇帝么?
公主的声色越来越低,一字一句却是越来越清晰:“当初诛杀司徒氏,那北疆的三十万的兵马,皇上是交给了赵家的。说起来皇上也可怜,没有亲兄弟可以帮扶,几个异母兄长都不是省油的灯,兵权若是交给他们就是养虎为患……”
我听了这个,心里才真正惊愕起来:“皇上为何要如此!怎不把北疆兵权握在自己手中?”
“娘娘太过乐观了。”公主摇头道:“皇上毕竟年轻,手里培植的亲信将领都也是年轻的,没有什么功勋。若要王侍郎或于御史来接手兵权,何以服众啊!就只有衡君……他戍守京城、抵御司徒氏有功,这才给扶了刑部尚书,兼了淮阳、平阳的兵马都督。赵尚书和赵家的几位小将军亦有大功,怎能不封赏呢?赵家根基庞大,党羽众多,岂是衡君可比拟的。衡君年轻,赵尚书却多年效忠,一身功勋,皇上并不能将太多的权柄交由衡君……”
我听得明白,夏侯明他……还是太过势弱了,不能将所有的权柄收归己有。
司徒氏倒了,原本由司徒氏把持的权柄全部需要移交,赵家是忠于夏侯明的,只是……再怎样忠心,若臣子手里的权柄太多,皇上亦不得不提防。
夏侯明需要的,就是一份制衡。他不想让任何人独大。
可是赵家,因着几十年的功勋,和在搬到司徒氏一事中出了大力,皇上不得不封赏。他们的权柄,已经让皇上忌惮了。
前些日子夏侯明与我私语,要我在后宫中制衡皇后,那时候我便知他对赵氏不满,却想不到会是这样严重的局面。
我一直觉着夏侯明有一万个心眼子,从头到脚都是精明,但现在……他即便作为皇帝,即便除了大患司徒氏,他仍是不能称心如意。
只有汉高祖刘邦那样的帝王,才真正做到了独揽大权,不受臣子的压制。可他的集权,亦是在开国之后费了数年的心力才做到,为此他斩杀了多少将领与能臣。
帝王对前朝的制衡与掌控,当真是天下第一等困难的事!天下第一至尊的位置,也是第一艰难的处境!
我与公主道:“赵家是个没长眼的。汉代相国萧何为百官之首,爵至太公,功高盖主为刘邦所忌惮。萧何却心神清明透彻,知晓急流勇退,他晚年时交出权柄且从不过问国事,这才保得了名节。可不知昔年淮阴侯韩信、异性王英布都是被刘邦亲手诛杀,先汉的开国能臣里,能保住名节的只有萧何一人了……人人都知道权势是好东西,但哪里有人能明白它也是害人命的东西呢!赵尚书为官多年,他怎么会不知功高震主的道理,怕是被权欲迷了心智不舍得放手吧!难道他想做第二个司徒将军么。”
公主点头听了,却是面色稍稍平缓:“其实也没有娘娘担忧的那么严重……赵尚书是有些舍不得,不过他却是很忠心,也知晓谦恭的道理,不似司徒族那样飞扬跋扈。衡君与我交代时,他揣度了皇上的心思,觉着皇上并不想再起政变,只是想多多制衡赵家。北疆现在是赵家的将军领兵,但幽州的王刺史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呢,幽州与北疆离得近,赵家想拥兵自重,还得多顾忌幽州那儿……”
她说罢淡淡地笑了:“娘娘不要太过担心了。咱们金家与赵家就是牵制,只要这份牵制能做好了,咱们也高枕无忧。皇上心里其实最希望二者永远这么牵制下去,不要让哪一个独大了。眼下……咱们荣国府是势弱一些的,皇上也扶持我们。”
我听着不禁叹息。永远的牵制……位居高位,便是永远的不得安宁了。
我和公主相谈许久,忆芙看着时辰不早了,忙给我使了眼色。我稍稍定了神色,换上一副闲话家常的闲雅模样,笑与忆芙道:“本宫的母亲还在后殿吧?珺儿吵了外祖母很久,还是让母亲过来这边吧。”
忆芙忙下去传话了,公主也收敛了心神端坐。一会儿大太太回来了,笑说:“小皇子很懂事,不曾吵闹呢。”
我亦笑:“这孩子是有些懒惰。”
大太太和公主很快就要告辞。临走了,大太太还嫌赠我的贺礼不够,从腰上解下了一块精雕细琢的紫玉佩赠与珺儿。
大太太当年被流放宁古塔,是怎么都想不到会有今日的荣耀吧……竟能得一位皇外孙。
我还在月子里,不能出门去送她们,就令忆芙代劳。我目送着大太太和公主出了宫门,不约片刻,公主竟然又折返回来了,与我道:“倒是还有一事要与娘娘知晓……”
她这一次并不忌讳下人,直接便道:“只是家事而已。衡君的嫡亲姊妹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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