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星象(5)(2 / 2)
但获利最大的还不是我,是司徒静仪。她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夏侯明处置皇后的方式竟然是拔掉一个钦天监,且还斥责其“误读天象”。既然是误读,那这“不祥之人”就是无稽之谈。
皇后也无奈,只能好生地将延禧宫的法事全撤了,又晓谕六宫为司徒静仪洗脱污名。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皇后就败在贪心上,若她能退一步忍住那诱惑,至少能除掉司徒静仪母子;可她做下了夺皇嗣的决定,这就什么都讨不了好。
在二月初十的时候,娴婕妤早产了。
我并不觉得惊异——她在秋水阁里过了半个月,皇后与慧慈作弄人的法子层出不穷,她能保住孩子回延禧宫已经是不容易。
还好我早些想出了法子……娴婕妤再不堪,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是无辜,我能救下他来,算是积福。
娴婕妤这一次生产,我以协理的权柄调遣了两位妥当的产婆给她,又遣了张御医去,以防不测。好在皇后因吃了教训不敢擅动,怕被夏侯明拿把柄,这一次就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皇嗣出生。
虽是早产,好在产婆稳当,最终是平平安安地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夏侯明循例晋封司徒氏为贵嫔,为四皇子赐名琰。
我不用想就知皇后此时有多么气闷。她原本还有一线希望,觉着若是生出一位公主,就不会是大皇子的威胁了……可惜娴贵嫔运气好,竟真的诞下了男胎。皇后不知怎么咬牙切齿呢。
之后是洗三礼,办得中规中矩,昭示着这个孩子在父亲心内平淡无奇的分量。赐福的仪式也是老样子,按着惯例请明觉寺的高僧来诵经。
然而这一次,慧慈竟没有来。我私下里一询问,才知她竟然在三日之前就死了。
霎时,有甩脱不去的恐惧将我攫住。我追问一同进宫的女尼道:“师太是圆寂了么?”
那位女尼也上了些年纪了,仿佛正是下一任接班的主持。她和慧慈有些不和睦,对我也不隐瞒,道:“慧慈师太是病逝了,年纪不足八十岁,苦修又没有修满,算不得圆寂……”
从她的神色中,我瞧出了些许端倪。
病逝,这一条说不通,慧慈在十日之前来我的琼宫里,那时候她面色红润,步伐稳健,丝毫不是身染重病的样子。
而司徒静仪从天象之中脱困、慧慈无事离宫之后,皇后身旁的芷音姑姑去明觉寺拜访多次。之后过了几日,慧慈就病逝……
这也算是慧慈的报应了。只是皇后……
是慧慈弄巧成拙了!慧慈被我蛊惑,去向皇后揭我的野心,又为了逢迎皇后劝着她收下司徒静仪的皇嗣。
钦天监的革职令皇后愤恨难耐,这口气不能出在夏侯明身上,我也暂时动不得,她只能出在慧慈身上了。
我想着,皇后这样的人,我不应有丝毫的松懈。
这样狠辣的人,我还是早些应对比较好。眼下她收敛了,也只是一时,我应趁着这个时机早早筹谋。
二月十八日的时候,二皇子受了风寒。
二皇子孱弱多病,一年里有大半年是在病中。冬日里他会犯寒症,从十一月份到来年春天都不能出屋子。夏日里会犯暑热,气闷难耐,甚至会常晕过去。
初春时的风寒,对他来说已经再正常不过。换季时普通的孩子都容易病倒,何况是他。
我命内医院送了齐全的药材去怡和宫。我手里的权柄还在,虽然宫人们因我的失宠而对我面服心不服,但无关紧要的小事我还是能够指使得动他们。
我又寻思着,在琼宫的库房里拿了几件小巧的衣袜,亲自扶辇去了怡和宫。
宁妃是个最懂得自保的人。自我产下珺儿后,皇后与我针锋相对,她便趁机不理世事,想着从此从后宫中抽身而退。她的怡和宫一向不喜人多,平日里无论谁去拜访,一应不见。
好在我今日是送药过来,宁妃贴身的大宫女犹豫片刻,觉着不好拂了我的心意,这才请我进去。
我是第一次来怡和宫。我原本以为,按着宁妃的性子,这里定是素素淡淡地,景致空旷而脱俗。但我踏进宫门才发觉并非如此,这地方虽然不如琼宫富贵,不如凤仪宫雍容,却也不是太过清雅。
和娴贵嫔的延禧宫倒有些像。中规中矩地,没有精巧奢华的梅林、拱门、玉石台阶,寻常的花圃却是不少,一眼瞧着倒觉得住在这里的只是个俗人。
再想一想就突然明白了——若论清雅素淡,宫里不是有一位莲贵嫔么!因着她,宫里头许多东西都变了,刻意的素淡甚至是邀宠的手段。宁妃怕是不敢沾一点她的边,这才把寝宫收拾成这样子,以免被皇后注目……
宁妃在避世自保上头,真是下了功夫的。
我由宫女引着步入正殿,等了好些时候,宁妃方从内室出来。她着一身浅浅乳白色的绣石榴孔雀平金团春衣,耳上坠着半新不旧的翠玉琉璃耳饰,头发梳成低低的平髻,以石青色的丝带束起,再用拇指粗的赤金双头并蒂的丹珠修翅长钗簪住,顺滑垂落于脑后。
她恬淡轻笑,与我互相行了平礼,我凑近她时能够闻到些许草药的味道,却不苦,有一丝清爽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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