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物华休(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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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地牢里,破旧的油灯正跳动着孱弱幽凉的火焰,在上方的土墙上熏出一道道乌墨漆黑的痕迹,浓烟夹杂着酸臭腐朽的气息,弥漫在夜晚的寂静中,沉闷而又令人心悸。

通往地牢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手举油灯摸索着走下石阶,很快来到了地牢的中央,寂静的地牢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这个人目标明确的走到一间铁牢前,漆黑阴毒的目光望着里面那位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囚犯,细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

“玉娆,你可想清楚了?”这个人不耐其烦的开口,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映出他狰狞可怖的脸,竟是左岳盟主卓鼎天。

里面被关押的人听到声音,艰难缓慢的抬起了头,她的四肢被固定在四条粗重铁链上,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吊在半空中,长发凌乱如杂草,浑身血污,指甲都在流着鲜血,脖子上禁锢的铁链伴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她抬眸注视着铁牢外的人,死寂的眼睛中恍惚看到了生的希望。

“爹……爹……”她大口的喘息着,用虚弱的声音喊着不远处的男人。

卓玉娆努力的挣扎着,奈何手脚根本没有力气,铁链被晃动得发出声响,随即又沉寂了下去。她祈求的望着自己的爹爹:“爹……女儿知错了,再也……再也不敢了……”

她虚弱不堪的轻念着,仿佛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面容苍白如雪,在血污之下犹若寂静的死灵,困住她手脚的铁链深可见骨,结痂的伤口处又因方才的动作裂开,磨出鲜血来。

卓鼎天闻言冷哼的笑了两声,将铁牢的门打开,站在卓玉娆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阴狠狰狞的脸上竟无一点怜惜之色:“这就对了,乖乖听话,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他伸出手去,想去摸摸自己女儿的头,但发现触手可及皆是血污和肮脏,不由顿住了手,将那只手背在后面,望着她用幽凉的语气道:“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又何必要偷为父的武功秘籍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的东西以后不就是你的?”

听到他这样说,卓玉娆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慌忙摇头:“不不不……玉娆不敢……”

她止不住的轻咳了两声,望着卓鼎天的目光尽是祈求:“爹爹,玉娆再也不敢了,您放了玉娆吧,玉娆以后再也不敢了……”

卓鼎天负手站在那里,紫黑的衣袍显得华贵尊崇:“你犯了这样的大错,若是不做点儿什么将功折罪,为父又怎么能放了你呢?”

卓玉娆听此,死寂的眉目中闪过一抹希冀,血污肮脏的脸上含着些许欣喜:“女儿愿意,无论爹爹要玉娆做什么,玉娆都愿意。”

卓鼎天阴冷的唇角闪过一抹笑意,他的目光狠厉,却长叹了口气惋惜道:“女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

他顿了顿,语气似一个慈父般:“山庄里来了一位客人,为父打算把你许配给他。”

卓玉娆一愣,下意识的问:“谁?”

然而对上卓鼎天幽凉的目光,顿时吓得心里一惊,垂首连忙道:“玉娆全听爹爹的,任凭爹爹做主。”

卓鼎天绕着她迈步,目光打量着眼前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女儿,似乎在笑着:“你怕什么,我卓鼎天的女儿自然要嫁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不仅如此,爹爹还会为你准备好嫁妆,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不是一直想学爹爹的武功么,好,爹爹全都给你。”

卓玉娆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忙挣扎着摇头:“不……女儿不敢……”

卓鼎天终于笑了起来,阴寒入骨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地牢中,犹如沉睡经年的冤魂厉鬼,令人听了便觉得胆战心惊。卓玉娆下意识的挣扎着,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痕流出黏腻的血腥,她却已经疼痛到麻木不知了。

见到卓玉娆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卓鼎天终于止住了笑,靠近了卓玉娆,声音仿佛是企图将人拉入地狱的恶鬼:“女儿,那些东西,我给你,你才能拿,知道了么?”

他顿了顿,阴毒的目光打量着卓玉娆身上的伤痕,又接着道:“如果我没有给你的,你却自作主张的拿了,爹不会杀你,但会给你一些教训,让你明白做人的道理。”

卓玉娆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声音几乎哽咽,她艰难的点了点头:“是……”

卓鼎天这才满意的笑了,他站直了身体,不紧不慢的道:“那个人是江月楼的楼主,我要你嫁给他,然后找机会向他下毒。嗯……孔雀翎的毒,你该知道吧?”

卓玉娆闻言瞪大了眼睛,她早知道卓鼎天会借这桩婚事去谋求什么,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爹爹竟叫她下毒谋害未来的夫君!

孔雀翎,孔雀翎……

天下奇毒之首,无色无味,但凡中了孔雀翎之毒的人,即便天仙下凡,华佗在世,也无生还的可能。

她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然而又听见卓鼎天阴挚狠毒的声音:“你不要觉得为父心狠,那个人病怏怏的,反正早晚都会死,倒不如现在死了,还能成全我的大业。”

卓玉娆的眼波闪了一下,几乎是立即的,她明白了爹爹的计划。

把她嫁给江月楼的楼主,那她便是江月楼的当家主母,若是将来那位江月楼主发生意外死去,那么整个江月楼便都会在她的掌控之下,而作为她的爹爹,义薄云天的左岳盟盟主,替不更事的女儿管理江月楼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不过是想夺取江东的那座江月楼。

她沉默良久,有万般的苦楚压在喉间,心里冰凉一片,还是艰难的启唇,细不可闻的说了一句:“是……”

“哈哈……”卓鼎天闻言又笑了两声,亲和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吊了这么久,你疼不疼?爹爹现在就把你放下来……”

昏暗寂静的地牢中,传来一阵铁链的声音,卓玉娆只感觉手脚一松,整个人摔在地上,久违的触地感让她欣喜而悲凉,差点激动难持哭出声来,她挣扎了一下,发现手脚被吊得太久,浑身酸痛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强忍着重伤向不远处的那个人爬过去,匍匐在他的脚下,虚弱的声音道:“谢谢……爹……”

卓鼎天负手嗯了一声,又道:“你先在此歇息一夜,等明日伤好些了再出去。”

“不……”卓玉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紧咬牙关道:“女儿……女儿还撑得住……”

这个地方,她一天,一个时辰,甚至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生怕卓鼎天会反悔又将她重新锁回铁牢里,把她的手脚吊起来,像对待狗一样的,拿铁链栓着她的脖子,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她努力的撑着身子跪了起来,四肢传来锥心的疼痛,每动一下都如刀刺骨髓般止不住颤抖,苍白的脸上渗出森森的冷汗,却还在咬牙坚持着。

她缓慢的站了起来,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随时都会坠落下去。卓鼎天望着她,阴冷的哼了一声:“出去若是见到昊儿,你应知道该说些什么吧?”

卓玉娆点头,沉重的嗯了一声:“女儿明白。”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卓玉娆迈着蹒跚艰难的步子跟在卓鼎天的身后,不时踉跄几步,伸手扶着两边森寒的铁牢,然而手指在触及到铁牢的瞬间,听到里面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又剧烈的颤了一下,受到某些刺激般下意识的退缩回去。

这是建在卓鼎天房间下的地牢,在左岳盟里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她进出过那个房间无数次,却都没有发现这个地牢的存在,她知道自己的爹爹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好人,但也未曾想过他居然残忍到如此地步,若不是她一时好奇,偷了那本武功秘籍,被卓鼎天关押在这里,受尽非人的折磨,可能她永远都只会觉得他仅是个严厉的父亲。

卓玉娆恍惚想起那位早逝的母亲,心里陡然一震,会不会……会不会……她也曾来过这里,或者说……这数十间地牢里关押着的,正在痛苦呻吟着的人,其中一个便是她的母亲……

她不敢再往下想,下意识的抓紧了指尖,紧紧的抿着唇瓣将啜泣声吞咽下去,眼眶里的热泪却顷刻落了下来。

夜色浓黑,笼罩着层层的雾霭,她迈着踉跄的脚步跟着前方的人影,走进了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

霍斩言住在左岳盟的这几日,都是江昊陪着他逛东逛西,大致将陌陵山上的景色都游览了一遍,接连辛劳了好几日,霍斩言的气色愈加不好,江昊见此便不再勉强他,只陪着他在庭院中下棋看书,倒也不觉得无聊苦闷。

这日,他望着刚刚惨败的一盘棋,大受打击:“霍师兄,你倒让一让我啊……”

霍斩言不紧不慢的收拾着棋子,唇角泛着微笑:“江师弟是这般徇私的人么?”

江昊飞快的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回去:“话是这样说,可是你可不可以给我留点面子,不要让我输得这样惨?”

霍斩言并着棋子的指尖一顿,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好啊。”

听到他的回答,江昊顿时哭笑不得,不由咕哝道:“你这江月楼主,真是……”

旁边站着的老洪见此笑了,乐呵呵的道:“我们楼主心实,江少侠可不要欺负我们楼主。”

江昊差点闪了舌头,目瞪口呆:“就他这样的还心实?那我……算什么?”

“呃……”老洪语塞了一下,尴尬的接腔:“应该是……木吧。”

此话一出,连江昊自己都跟着笑了起来,霍斩言微微侧目,语气里温和却也清淡:“老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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