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与身违(五)(1 / 2)
江月楼中,锣鼓喧闹声响彻云霄,前来贺喜的客人络绎不绝。
从山庄门口到江月楼的大厅中,一袭织锦的红毯覆地,道路两旁的汉白玉和树木上挂着软红,入眼处皆是一番喜气洋洋的景,秀女灵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双手端着托盘穿梭在来来往往的客人中间,美酒佳肴琳琅满目摆了数百桌。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了江月楼的正厅,因霍斩言的父母早亡,因此江月楼邀请了少林寺的方丈来主持婚礼,此刻的霍斩言身着一袭新郎服,缓步走在前头牵着手里的喜绸,锦红的缎带束发,神情沉静温和,波澜不惊的面容下,看不出一丝少年人娶亲的欢喜。
新人走进喜堂,众人簇拥在两边观礼,正要行跪拜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冷厉的声音——
“霍楼主在此娶亲,怎得也不通知故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骨嶙峋、年过六旬的老头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他负手而立,衣衫褴褛,污秽不堪,像是大街上讨饭的老乞丐,然而这身行头却遮掩不住他周身氤氲的气势,此刻望着霍斩言的神情竟像是在冷笑着。
霍斩言的身子仅顿了一下,随即缓缓转过来,眉目淡淡,清俊的唇角勾起温润的微笑:“原来是麦前辈……”
他迈着脚步走出了正厅,来到麦药郎的面前,向他躬身施了一礼道:“麦前辈于斩言有救命的恩情,娶亲一事江月楼自然应该邀请前辈,不过念及前辈避世在沼泽之中,已有多年不问世事,斩言不敢扰了前辈的安宁。”
他的语气淡淡,声音娓娓道来,举止之间优雅风流十足,眉目中似是敛了三月的春色,令人觉得温和的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疏离。
麦药郎只看着他冷笑,提高了声音道:“霍楼主客气了,我麦药郎区区一个江湖庸医,怎敢救霍楼主的性命,又岂敢担这‘前辈’二字?”
前来贺喜的客人听到“麦药郎”的名讳先是一愣,随即交头接耳的谈论了起来,要知道麦药郎隐居在苦寒沼泽二十几年都未曾在中原露面,也从不施医救人,如何能救得了霍斩言的性命?再看麦药郎现在的神情,似乎和今日的新郎有仇,于是他们都望着对话的这两个人,不知道自己来参加的这个婚礼还能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听到对方的奚落,霍斩言却没怎么在意,他从容不迫,声音缓缓道来:“斩言有何做得不对的地方,麦前辈尽管指正便是,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倒让斩言摸不着头脑。”
对于他的回应,麦药郎只是冷笑:“指正鼎鼎大名的江月楼主,在下还没有这个胆子,不然霍楼主哪天不高兴了,在下恐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麦药郎为何会来到江东,霍斩言自然明白,当日在天水涯的山林中,他不得已出手伤了萧萧,下手虽然重了些,但也不至于置她于死地,想来萧萧已经逃到苦寒沼泽,把他利用中原武林覆灭神龙教的事跟麦药郎说了,因此麦药郎才会气不过,跑到江东来质问他。
对于此事,霍斩言的心中早有一番计较,因此并不怕麦药郎会当着众位宾客的面,将他先前的谋划算计给抖了出来。相反的,此刻见到这个人,他这些天的苦闷和怅然,竟然莫名的安慰了许多。
他微微颔首,态度温和却也清淡,声音听起来颇有涵养:“前辈说笑了。”
麦药郎站立在他的面前,想起惨死的好友和覆灭的神龙教,不由心中升起阵阵怒火,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霍斩言,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将这个罪魁祸首大卸八块,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霍斩言的对手,又心知此人诡诈多辩,再继续周旋下去,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于是他将一个锦盒拿了出来,呈到霍斩言的面前:“有一位故人听说楼主成亲的消息,非要嘱托在下给霍楼主送一件贺礼。”
听到他提起那位“故人”,霍斩言的目光一顿,随即看向了那个锦盒,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多谢前辈。”
他不紧不慢的伸手接了下来,扣在手中却没有打开,麦药郎见此,冷着声音提醒道:“霍楼主都不打开来看看是什么么?”
霍斩言的眼眸幽凉,似是掩藏着秋水,他的声音温浅,听起来娓娓动听:“既是故人所赠的礼物,斩言自会好好珍惜,若是当着众人面前打开,未免会失了礼数。”
见到他这般虚与委蛇的模样,麦药郎不住冷笑:“霍楼主可是怕那位故人趁机报仇,暗算于你?”
他顿了顿,缓步向霍斩言接近,语气冰凉,不带丝毫感情:“霍楼主敬请放心好了,如今她的人都握在你手上,又如何来得及找你报仇?”
霍斩言一愣,下意识的反问:“前辈……什么意思?”
见霍斩言终于有些异动,麦药郎瞬间有了报复得逞的快感,他死死盯着霍斩言,语气不变:“那位故人说,她曾答应过霍楼主,要为霍楼主找到这天下最好的笛子,来报答你当日的赠曲之意。不过她想了很久都想不出,这天下第一的笛子到底要去哪里寻,所以只能把她自己送给你了。”
闻言,霍斩言抓着锦盒的手一颤,静默了半晌,才浅淡的开口:“前辈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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