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幻境成空(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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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柔嘉声音有些娇怯:“是家父从胡商手里买来的马,听说有个名字,可我记不得了。原本是八匹,都献给了皇上,皇上又把这匹赏给了我,说这马跑得平稳。”说到最后,她也难免带上了一丝得意。

李弄玉微微一笑:“塞上春来。”

郑柔嘉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李弄玉转头向她解释:“这马名叫塞上春来,是春天时才捕得到的野马,被人驯服了贩卖到平城这里来。”

“既然是野马,就难免有野性复发的时候,郑充华要多加小心了。”李弄玉握惯了笔杆的手指,沿着马背轻轻一抚。那马果然是经过训练的良驹,一直稳稳地站着,不时打个响鼻。

宫嫔们由高照容和崔岸芷领着,在佛前焚香、叩拜。接着众人依次把写着祈愿的花笺,缚在佛像前的盘香上。盘香悬垂如塔,随着香线燃烧,祈愿花笺就会顺次落入正下方的瑞兽铜鼎中,焚成灰烬。

冯妙提笔斟酌半晌,只写了一个“安”。安字易写,安好难求。

李弄玉远远地站着,既不叩拜,也不写祈愿花笺。到离去时,她便静默地跟在众人身后。

宫女寄春搀扶着郑柔嘉,先上马车。郑柔嘉才一掀起裙角,那匹一直温顺的马,忽然仰起头长嘶了一声,前蹄不住地踢腾。

寄春吓了一跳,赶忙高声叫喊:“快拉住它,别惊了娘娘!”

驾车的内监立刻从车辕上跳下来,扯着马缰想让那马安静下来。可这塞上春来原本就是野马,力气比普通的马大得多,那小内监只会驾车、不会驯马,用马鞭抽打了几下,却惹得那马更加狂躁。

有过白登山围猎那一次,宫嫔们对兽类都心有余悸,此时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向后躲去。

郑柔嘉护着肚子,原本行动就不大灵活,今天又特意穿了一件垂地百褶长裙,身子向后躲着,丝履却踩住了裙摆。她“呀”地惊叫了一声,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寄春急忙忙地想搀住她,反倒被她扯得一同跌倒在地。

一团混乱中,内监布满汗液的手一滑,那马便直冲出来,扬起前蹄便往郑柔嘉身上踏去。有人“唉”了一声,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冯妙瞪大眼睛,盯着那马蹄,一颗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要是郑柔嘉被惊马踢伤没了孩子,该有多么伤心绝望。她完全想象得出那种得而复失的痛苦,比从来没有过更疼痛百倍。因为想象得出,她才更要护好自己。

忍冬觉出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收紧,欠身挡在她前面,低声安慰:“娘娘不要惊慌,前面有半人高的围栏,那马不会冲过来的。”她们站的地方,本就在人群之后,十分隐秘安全。

似乎是坚硬冰冷的马蹄,踏在柔软身躯上的声音,接着是郑柔嘉痛苦、嘶哑的惨叫声,寄春惊恐的哭喊声。冯妙的目光越过忍冬的肩头,看见郑柔嘉的裙下渗出大片的血迹来,顺着地上青砖之间的缝隙蜿蜒流淌。

不知何时,李弄玉已经越过人群,死死扯住了马缰。那马掉转方向,往宫道上狂奔而去。李弄玉的力气并不大,根本拉不住一匹惊马,被拖行了十几步远,才倒在路边,眼看着那马跑远了。

驾车的内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崔岸芷提醒了他一句:“快去告诉羽林侍卫统领,把那马射杀了吧,要是惊扰皇上或是太皇太后,罪过就更大了。”

有人传了软榻来,抬着昏死过去的郑柔嘉离开。高照容和崔岸芷都说自己见不得血腥,搭着婢女的手走了,其他人也就纷纷散了,只有寄春一路的哭叫声,隔了好远还能隐约传来。

冯妙顺着官道走过去,把李弄玉扶起来。她的衣衫都已经在地上蹭破了,手臂上全是刮擦出来的血痕。

“弄玉,你告诉我,郑柔嘉痛苦哀嚎,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么?”冯妙摇晃着她的肩膀,手指直发抖,那个“纵意忘情”的李弄玉,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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