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所乐皆苦(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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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拓跋宏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冯清说的是把这支步摇丢在了某处,或许她那时就帮自己隐瞒了一次。他对冯清实在生不出丝毫喜爱之心,可他却不想对林琅失约,也因此更加不想欠冯清的情。

更何况,明天一早,那些叔伯辈分的宗室亲王,仍旧会到他面前来不依不饶地要求面见太皇太后。冯清的出身,正适合他用来表明态度,既不会放弃采纳汉家习俗的决心,也不愿与这些宗室亲贵发生冲突。他握住冯清的手轻捏,心里却在叹息。

林琅,林琅……他在心中反复默念,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在天上,你已经帮了朕一次,现在又在提醒朕,不要把儿女私情置于千秋帝业之上,是么?朕怎么忍心辜负你的心意……

他转头看向远处,平静地说着违心的话:“到大婚时,朕再还你一只一模一样的步摇。”

掺在乌鸡汤里的药效发作起来,冯清倚靠在拓跋宏身上沉沉睡去。拓跋宏把她放回床榻上,合拢了殿门,又垂下厚厚的锦帘,吹熄了室内的灯光。等候在门外的婢女会心一笑,便各自去休息,看来皇上和娘娘今晚都不需要旁人伺候了。

夜晚的灵泉行宫十分寂静,羽林侍卫都在外围防卫,行宫内反而没什么人走动。拓跋宏从后窗翻出,先潜回鸿蒙阁换了束身的衣衫,然后才从一条僻静的小路离开行宫,往永固陵赶去。出发前,他怕被人发现踪迹,还是戴上了那张傩仪面具,当初从平城带来行宫,不过是因为习惯,没想到竟然真的用得上。

永固陵就在方山南侧,骑马只需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与白日里恢弘壮阔的景象不同,夜里的永固陵,沉静肃穆,墓道两旁的石雕无声伫立,带着穿透时光的诡奇神秘。

拓跋宏牵着马,沿着李冲说过的路线寻找。周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青石麒麟旁的地面上,遗落着一只小巧的丝履,大小恰是冯妙平常穿的尺寸。昨天整个陵园都被清理过,现在这只鞋出现在这,自然是有人故意要让他捡到,告诉他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再往前走,路上不时出现一点零碎的物件,耳坠子、素银发插、翠玉镯子……都是女子的款式,引着他一路追到万年堂门口。他从半开的石门进去,点起怀中的火折子照路。没走多远,就看见半空里悬着一个人,双手反剪在背后,被一根粗麻绳捆着,吊在靠近出门的墓室穹顶一侧,身上穿的,正是那天冯妙最后一次出现时的衣裳。

拓跋宏向前急走两步,把那人散落的长发拨开,便看见了冯妙苍白痛苦的脸。这样捆住双手吊着,连健壮的成年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拓跋宏顿时觉得怒火中烧,要把他怎样,只管来就是,为什么要欺侮一个柔弱女子?

他举起手里的剑,去割冯妙上方的麻绳。那根绳索用细麻绳混着牛筋编成,又粗又韧,一时间难以割断。

冯妙已经在漆黑墓室里被吊了小半天,火折子的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勉强眯着眼睛看过去,只看见傩仪面具一角近在眼前,不由得“啊”了一声。她有些错愕,怎么会是这个人来救她?

听见她口中发出一声低吟,拓跋宏以为绳索扯疼了她,手上的动作加快,侧着头柔声安慰:“很快就好,再忍耐一下。”

冯妙已经分辨不清来人的声音,摇头说了一句:“沙……”

拓跋宏听不清她口中微弱的声音,想到此时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中看着,忽然抬手摘下面具,向空寂的四周朗声说:“大魏天子拓跋宏在此,不管你是何人,也不管你有什么企图,都来找朕!如果你再敢对朕心爱的人动手,朕必将你生时夷灭九族,死后开棺鞭尸!”

火折子的光亮晃动不止,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冯妙此时才听清了他的声音,转头来看,近在咫尺的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墓室内的墙壁上,绘着威风凛凛的天神,可所有那些神低画像,都比不过面具后这张坚毅的面容。

那些不能理解的反复无常、忽冷忽热,忽然间都有了理由。她拒绝了一份坦诚相交的心意,转身却向御座上的天子邀宠。因为身份和地位而接近,的确是很令人难堪的事,更何况还是拓跋宏这样的天之骄子?

“宏哥哥……”冯妙开口叫了一声,眼泪就簌簌落下。拓跋宏以为她疼得支撑不住,加快了速度切割绳索,口中越发轻缓地跟她说话:“妙儿,别害怕,朕在这里,很快就好……”

墓室中忽然想起一声石料转动的“喀拉”声,那声音很轻,却在空旷的墓室内带起一阵回响。随着那声响动,细沙流动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加清晰,脚下渐渐堆积了一层黄沙。随着黄沙增多,地面竟然开始缓慢倾斜。拓跋宏此时所站的位置,并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一大块可以移动的青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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