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棋逢对手(二)(2 / 2)
丹杨王夫妇一走,殿内的其他人便也跟着告辞离去。事情彻查清楚之前,冯夙仍旧被看管起来。冯妙走到门口时,回头向灯光晦暗的主座上看了一眼,她总觉得今天的元宏特别奇怪,好像很安静、很疏远,不像平常那个朗朗如日的男人。
离尘殿内迅速空寂下来,元瑶快步走上前,扶住元宏问:“皇兄,你没事吧?”四扇屏风侧面,元宏一手扶着头,一手撑着屏风的木格,脸色也如此时的光线一般昏暗。
“瑶妹,”元宏的声音很小,虚弱却并不犹疑,“皇兄大概真的生病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么?”自从上次在澄阳宫发作过一次,他身上这种奇怪的病症便时常复发,有时是在跟人议事时,有时是在小憩休息时,毫无规律可循。每次发作起来,身体里像有一把火在烧,脑中疼痛难忍。他只觉得没来由的愤怒、焦躁,好像生命里再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相信,只能踩踏着一路杀伐的血迹,向着看不见顶端的高处攀爬过去。
他担心自己的病症被那些宗室亲王们发现,会引起朝政不稳,近些天议事时,都用层层叠叠的纱幔遮住面容,万一发起病来也好遮掩过去。可发作过后,他的身体就恢复如常,即使叫侍御师来诊脉,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元瑶点点头,犹豫着问:“连……左昭仪也不能告诉么?”
元宏摇摇头,他不想让冯妙担心。除此以外,他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更深的隐忧,虽然冯妙不在身边时,他有时也会发病,可每次只要冯妙一靠近,他胸口那团火就烧得格外烈,就好像……冯妙正是引他发作的毒药一样。
胸口的灼烧感稍退,脑海中也清明起来,元宏的唇上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他对着元瑶沉声发问:“瑶妹,你告诉朕,究竟是不是你特意准备了甘草茶?”
元瑶垂下头去,咬着唇嗫嚅:“皇兄……我……是玉霞告诉了我这种方法,还帮我买来了甘草茶……”她猛地抬起头,带着几分倔强说道:“可我不觉得做错了呀,玉霞她……玉霞她也是实在受不了了,你不知道那个傻子夜里是怎么折磨她的,通宵达旦,我都能听见她房里的惨叫声……她几次寻死,都不成……”
大颗的眼泪滚滚落下,她用手捂住脸,呜咽着说:“如果不是玉霞,就会是我啊……你带着王玄之入城那天,我看见他……仍然干净得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可我自己,浑身都是脏的,被那样的人糟践过了……”
元宏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一场不如愿的婚姻,在她心里只留下了“糟践”两个字,如果不是因为心里还有这一轮永远摘不到的明月,恐怕她也会像玉霞一样试图寻死,成,或者不成……
“瑶妹,是朕对不住你,”元宏抬手抹去她腮上的泪痕,“丹杨王是最早归降的南朝人,朕必须让他出了这口气,其余的南朝降臣才能真心归服。你那个婢女玉霞……留不住了,但朕不会叫他动你,你放心就是。”
华音殿内,冯妙有些神思恍惚,端了茶盏送到唇边,却全没发现茶盏里面是空的,根本一滴水也没有。
素问忍了又忍,终于走上前来说:“娘娘,您和皇上总不见面,有多少情意也会淡了。”
冯妙轻轻摇头,她总觉得元宏大概是太累了,应该给他时间休息。她更担心的,是高照容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碧眼的来历,才是勾魂的符咒”。碧眼与木槿花纹绣,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一边想着事,一边从茶壶里斟水出来,手指上冷不防被热水烫了一下。她轻呼了一声,揉着手指,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正要去找药膏来的素问说:“去叫姚福全来,快些。”
有冯妙明里暗里帮衬,姚福全已经是总管事了,如果他肯帮忙,或许今晚就能抓住高照容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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