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串烤鱼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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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脸汉子心急,他说“会不会都是腥气?”

        “急啥,还没沸呢,”有人骂他,“吃东西少说话。”

        船舱里渐渐没人说话了,随着汤沸腾,蛏油散发出香气,在这狭小逼仄充满鱼腥气的地方弥漫开来。

        从前这里只有满满腥气,哪闻得到这样香的味,有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咕嘟一声。紧接着一群原本还呆坐着的人,赶紧抄饭碗盛汤舀鱼丸。

        汤渗入干糙的米饭里,让难吃的米都变得有些顺口了,他们大口嚼着鱼丸,就着鱼丸吃下一大口饭。

        人要是每日都吃咸味死重的东西,有一日吃到点好的,真的会不想说话,只想傻乐。

        好像所有的烦心事都抛却了一样。

        有人难得发出满足的喟叹,“他爹娘的,真是够味”

        “让我天天吃也成啊,我能去给那个死难缠的金三驳船去”

        “美得你,”管船的看了还剩一半的鱼丸,暗自道,等明日吃完再去买些来,咋能好吃成这样。

        吃了这顿,让他们大半夜被叫起来驳船时,都没有那么怨声载道了。

        而幸福不只只是他们,江盈知和小梅激动极了,八十文哎!可以买不少东西了。

        绝口不提为了这点鱼丸忙了多久,累得胳膊都不是自己的,夜里躺在竹板床上一翻身就疼得厉害。

        大娘也高兴极了,江盈知白送给她二十个鱼丸,让她回家煮去。

        “明儿你还来这,我来得早,给你占着位,”大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这人就好白占点便宜。可谁要是给了她点东西,她也愿意热心地忙前忙后。

        “哎,多谢你了大姨,”江盈知嘴巴很甜,人又会来事,把大娘哄得忍痛给了她一小包虾皮,可把自己心疼的。

        小梅只顾着笑。

        烤鱼丸卖得很好,几乎打从这块地走过的,都会要上一串,站定吃完了又会急急忙忙问,“明儿还来不来?”

        得到来的回答后,才又要了一串,慢慢咬着脸上带着笑走了。

        卖到最后几串时,江盈知还送了两串给收商税的小吏,小吏脸上一瞬间出现了震惊。

        “别人见我们穿着这身衣裳,都是绕着道走的,”小吏无奈笑笑,他们这种下等杂役,糊口饭吃的,哪想天天被人家指着鼻子骂。

        江盈知笑,“我不认得什么衣裳不衣裳的,我没做亏心事又不怕,送给你吃了。”

        她说话好听,又大大方方的,一点不谄媚。

        小吏也笑笑,说下回去捧场,实际握着那两串鱼丸,心里跟大冷天吃了碗鱼糍面那样美。

        拿着不吃跟其他小吏炫耀,最后六个人一人一个吃了,刚被领头骂的郁气也消散许多,乐呵呵起来。

        这边等江盈知快要收摊时,海红才费劲地推着车过来,她上去搭了把手。

        海红抹抹脸上的汗珠,羞赧道:“出来的晚了,家里婆婆害了病,烧完饭才过来。”

        她赶紧从兜里掏出用帕子缠起来的,六根微微泛黄的墨鱼骨,“你瞧瞧,咋样?”

        生怕江盈知不满意,她还说:“要是觉得黄了,我给你上别人家换去。”

        “这个就顶好了,”江盈知看着这,上手摸了摸,质地也好,磨成细粉就能充当牙膏使了。

        而且它止血也好用,要是哪里出了点血,撒上些,没过多时就能止住。

        江盈知满意得很,小梅把蛏油拿给海红。

        这位包着蓝头巾的女人忽地眼圈泛红,“多亏你提点我两句,早上我也来了,鱼杂粥按你那样做,属实要好吃些。”

        她狠狠心蒸了笼馒头,一路上都心里悬着,怕没人买,结果倒是卖了个精光。

        “卖完了就行,蛏油还要就找我,我在这块地摆,”江盈知点点那树荫底下的地。

        海红揉了揉衣角,“没什么能送你的,做了几个馒头,你和阿妹拿去吃吧。”

        她递过来用油纸包着的馒头,刚从灶上拿下来,还热乎着。

        江盈知晓得虚情假意,伸手接过,面上很真诚地说:“那我没什么能送你的,还剩一点鱼丸,压碎了些,卖相不好。原本要回家拿去吃的,你要不嫌弃拿上,给你自个补补。”

        “吃好点才有力气做活不是?”

        她说卖相不好的鱼丸,其实也只不过是裂了,或是碎了几个口子,并不是碎成渣的那种。

        海红忙说不要,被小梅问:“姐,倒你这个桶里行不行?”

        “行,哎,不行,”海红急忙摆手,小梅已经倒进去了,江盈知揽着小梅肩膀笑,“姐你忙吧,我们走了。”

        海红冲她们招手,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两人拿着零碎东西,在渔港海滩前等了一阵,陈大发急急忙忙划着船过来,他满头的汗,“抓海蛇忘了时辰?”

        小梅关切地问,“抓到了没?”

        “没呢,还在小潮水,海蛇都少上岸,又躲在礁石里头,怕被它咬,没敢抓,”陈大发累地喘气,坐在船中央用手扇了扇风。

        江盈知递给他一个馒头,自己也啃了起来,真饿了,她两腮鼓鼓,含糊不清地说:“姑父,这样要被蛇咬的。”

        “你等夜里,打着火把,划了船到岸口那,用竹竿拴铁丝挂块咸肉,没有的话咸鱼也成,它们就吃鱼虾的。”

        “穿些厚布衣裳防咬,要另一个人用桨打蛇,你的船矮了些,”她终于把干巴的馒头嚼完了,才说:“保管一钓一个准。”

        海蛇也是趋光性很强的生物,爱夜行,哪里有光往哪里走。

        “不过要晚些再捕。”

        陈大发听得正来劲,忙问为啥,江盈知说每年三五月是海蛇生小海蛇,成千上万条聚在一起形成蛇阵,攻击性极为强悍。

        “我晓得了,不去,就在岸边守守,”陈大发也听得进去话,啃着馒头,想赚点钱真的不容易。

        回去后天已经渐渐黑沉,随意糊弄了晚饭,点着油灯,江盈知和小梅坐在矮桌前,开始一个个数铜板。

        小梅话语满是激动,“有一百一十三文!”

        江盈知晃晃酸痛的胳膊,在这费劲巴拉才赚这么点钱,不过她嘴角翘起,劳动的回报。

        海娃趴在一旁,歪着脑袋睡觉,她们俩在小声地谈这笔钱怎么用。

        “买二十文的剥皮鱼”江盈知碎碎念着,“明早还得去买些猪板油来,还有盐,哦,猪鬃也要买,得看看有没有黄鱼胶。”

        她已经受够没油的日子了。

        小梅用手托着两腮,在昏暗的油灯下也目光熠熠,她想小满姐来了可真好啊。

        身边是海娃打呼噜的声音,小小的。

        两人说话也轻轻的,一点点商量着怎么置办东西来,哪儿的最便宜。

        这个夜里,连山风也吹得那样轻,木门不再摇晃,月色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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