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黄泉路上（1 / 2）

林致无言，将伞靠于苏执近些。

却又想起顾随卧病时的话。

“彻夜未眠给她，奋不顾身给她，一腔孤勇和俯首称臣都给她。从此余光是她，余生却再难是她，所诺的白头到老，弃了罢。”

他皱了皱眉。

声音响起时，依旧是温和，总归如此的。

他的语调，从来都让人听不出情绪。

“小少爷的所有东西都被一把火烧了，如今，你是他留于这世间唯一的遗物。”

此话之意，并不难懂。

你是他的温暖，是他的爱，更是他留于世间唯一的温情。

你别死。

苏执没有想过自杀。

为了感情寻死觅活，实在太傻。

这个世界不差，却又算不得美好，你望眼欲穿，看不清前路。

前路有什么？

什么都有，唯独没了顾随。

苏执学着当初的样子，轻轻弯唇，却笑不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发哑得不行。

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我的名字，能上顾随的碑吗？”

“什么？”

“亡夫之妻，苏执。”

林致想点头，可这动作，太难太难。

这个女孩，才十八岁啊。

余生还有六十年，甚至更久，那块碑，于她而言当真如此重要吗？

她没等林致回答，冷着声音开口，可语气里，藏着女孩子的抽泣。

又有几分撒娇的感觉。

可他，看到了面颊上的泪。

“他一个人去黄泉，会害怕的……”

她抬袖擦了擦眼尾的泪，微微昂头，天上没有星，被乌云挡了去。

她什么都看不清。

有泪流于口中，是咸的。

她学着顾随的样子勾唇浅笑，那张狼狈的脸蛋在月光下，有几分耀眼。

“你别看他总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其实啊，这个家伙，怕人的很，胆子小，还畏孤独。黄泉路上，会不会有光？没人陪他走，多冷清啊。”

林致站于原地没动。

喉咙有些痛，是因为太晚没睡吧。

他开了口：“小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个位置，他跪过不下十次。”

他的善良，他的无助，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就如你。

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死了，一了百了。

你不过是痛上几年，而后寻得一良人，成婚生子。

十年后，他顾随是何人？

活了，也不过是发疯。

你啊，依旧会忘了他。

同上面一般，过上安稳的生活。

他给了你最好的爱情，却无法伴你终老。

实属划不来。

想不通，他为何会如此，心甘情愿。

听了他的话，苏执想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她伸出满是尘土的右手，在这处湿漉漉的草坪摸了摸。

轻轻垂眼，想笑，却笑得鼻尖酸涩。

她伸手指了指心口处：“他跪于此地，这里，应该同我一样吧？”

酸楚还是痛苦？

是那种透心的绝望吧，活于这世间的念想没了，你却还没死。

如此狼狈，如此不堪的，活在这里。

想毁了这人间，丢了这下世。

反正，你又不在。

这个世界于我，不过是一方归土罢了。

林致没开口。

他不想再呆于这般压抑的地方了，将伞递给宋鸣，大步朝前走去。

生死无常，终有一别。

谁都不能伴谁终老。

“舍不得你先死，却又不肯你独留。”

这句话，是别人跟他说的。

林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