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迷雾笼罩(1)(1 / 2)
金一佳够聪明,看出了关允的犹豫不决和老容头对关允的巨大的影响力,就直接当着老容头的面说出,要的就是让老容头也发表意见来点醒关允。她恨得牙根直痒,恨不得好好打关允一顿,在事关孔县的未来前景和自身利益的重大抉择面前,怎么能犹豫不定?她此次前来孔县,就是想再次推上关允一把,让关允不能再一次错失良机。
巧合
如果说瓦儿的出现是关允运气好转的开始,那么金一佳的到来,就是关允运气上升的开始。尤其是她今天居然引发了老容头的谈兴,提到了京城局势,就不由关允不立刻侧耳倾听。
老容头究竟是哪路神仙,他闷了很久了,早就想问个明白,只不过每次他提出疑问,总是会被老容头岔开话题。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干脆就避而不答。
破天荒头一次,老容头谈到了京城三家金,让关允心中欢喜雀跃。他在京城上了四年大学,也从未听说过什么京城三家金。
“我不是京城人,也不认识容一水。”老容头摆了摆手,“坐,都坐下,别站着说话。”
“不可能!”金一佳好奇之下,对老容头对她旺夫的点评也忽略了,只顾急着问个明白,“就是现在的京城人知道京城三家金的也不多,我也是听爷爷说起才知道,您要不是京城人,不可能知道京城三家金。”
“京城三家金,一家东城金,一家西城金,一家宣武金,也不算什么秘密,老一辈人都知道。”老容头不在意金一佳的震惊,也不理会她急于刨根问底的心情,自顾自地坐下,“西城金是满族,你不像满族。东城金经商,你的气质高雅,不像出身于经商世家。宣武金政界和商界通吃,不出意外,你应该出身宣武金家。”
京城三金的说法由来已久,既有自然形成的因素,也有一定的历史原因。几十年前,京城三金的说法在京城盛极一时,几乎人人皆知,但后来一场运动之后,知道的人就少了,也极少再有人提及。而京城三金也刻意低调,近十几年虽然三金势力日益扩张,在京城已然成为庞大的世家,但三家各自为政,又互相渗透,却从来不再以京城三金自居。
是以知道东城、西城和宣武三个金家的人倒有一些,但知道京城三金说法的,已经少之又少了。
老容头对京城三金如数家珍,金一佳肯相信老容头的话才怪,坐下说道:“容伯伯,您肯定是京城人,要不不会对京城的秘辛知道得这么详细。我从小在京城长大,要不是爷爷说起,我都不知道三个金家还曾经并列为京城三金。”
“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我说过,我不是京城人。”老容头捏起一粒花生米,扔到了嘴里,“我就是凑巧知道了京城三金,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对了,你说到的容一水,是什么人?”
“容一水容伯伯和我们家是通家之好,他名字中有一水,您名字中有半山,一水半山,应该是同支容家的同辈。”金一佳如发现新大陆一样,双眼放光,“容一水伯伯走失了一个女儿,从时间和姓氏上推断,应该就是容小妹,说不定您也是容伯伯的亲人。太好了,我一下帮容伯伯找到两个亲人,容伯伯和崔阿姨不晓得有多高兴……”
“我不是容一水的亲人。”老容头忽然又神情漠然,淡淡地说道。
“我也不是容一水的亲人。”小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门一响,她推门进来,也是神情淡然,浅浅一笑。
身材愈发高挑的小妹,穿一件毛绒大衣,大衣虽然不是十分合身,却依然衬托得她身材十分美好,尤其是她修长的脖颈,显示出出类拔萃的高贵气质。
“小妹……”金一佳热心地为小妹认亲牵线搭桥,倒不是她爱管闲事,而是容一水、崔盈若两位长辈对她一向关爱有加。她也视二老如亲人,不忍看到二老思女心切,相继病倒,所以才主动请缨,要说服小妹进京认亲。
“一佳姐姐,我当你是姐姐,姐姐就要爱护妹妹,不让妹妹不开心,是不是?”小妹显然知道金一佳要说什么,就先堵她的嘴。
老容头笑道:“不要勉强小妹,她还是孩子。”
金一佳以为关允答应让她再和小妹见面,她就有机会说服小妹,然后促成一件团圆的喜事。不承想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丝毫进展,金一佳不由灰心丧气:“好,我不说了……”说不说了,她还是不甘心,灵机一动,想到了另外一个切入点,或许可以引出话题,就说,“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黄梁市三大宗姓是怎么形成的?崔姓在黄梁市是不是最大的一个姓?”
这个问题问得没有主体,也不知道她是问老容头还是问关允,老容头低头吃花生米,不接话,关允不好让金一佳冷场,就说:“三大宗姓的形成,肯定是有一定的历史原因,非要研究个明白的话,就得找历史专家了。三大宗姓分别是崔姓、王姓和郑姓,其中以崔姓为最大。”
“崔阿姨就是出身黄梁市崔家。”金一佳总算抓住了机会,抛出了她想要引出的话题,“是不是巧合呀,容伯伯在孔县,小妹也在孔县,而崔阿姨是黄梁市人。”
小妹眨了眨眼睛,悄然一笑,起身出去了。小妹无声的拒绝让金一佳十分无奈,第一次,她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打败了。
“说到崔姓,其实崔姓最鼎盛的时期是在唐朝,当时天下有两大崔姓,一是水流崔,一是平安崔,后来部分崔姓迁移到了黄梁市一带,在黄梁定居,就逐渐形成了现在的黄梁崔。”老容头打开小妹买来的烧酒,一边自顾自倒了一杯,一边说起了黄梁崔氏的来历,“崔姓从汉代到魏晋,一直是北方非常显赫的名门望族。后来历史的原因,门阀士族没落之后,崔姓也不如以前人丁兴旺了,但崔氏的精髓还在,所以在黄梁三大宗姓排名第一,也不足为奇。”
“容伯伯,听您说话的口音,就算不是京城人,也肯定在京城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是不是?”金一佳不死心地问道。听老容头侃侃而谈,哪里是一个卖烧饼的老人,分明是著名大学教授的风范,她就想从老容头的身上打开突破口。
“也许以前待过一段时间,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老容头含糊其词地说道,摆了摆手,“不说以前的事情了,只说眼前。关允,上次我去了黄梁市,一去三天,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去黄梁市做什么了?”
老容头故意引出黄梁市的话题,还有意提了一提三大宗姓之一的崔姓,不由关允不心中一动,想起蒋雪松视察工作之前老容头的意外失踪,一个想法就在他心中逐渐成形,关允就说:“是不是准备到黄梁市去卖烧饼?”
“总算被你猜中了,你还没让我太失望。我在想,我的烧饼手艺天下无双,一直在孔县卖,是不是太屈才了?想当年水流县的武大郎炊饼天下闻名,我老容头的烧饼,也要走出孔县才能更有市场。”老容头扬扬自得地起身拿过几个新鲜出炉的烧饼,一人递过去一个,“我到黄梁市注册了老容头牌烧饼,已经选了地址,准备春节后就去黄梁市卖烧饼了。”
“武大郎不是水流县人好不好,武大郎是齐省人,不过武大郎的媳妇倒是水流县黄金庄人。”温琳接过烧饼,咬了一大口说,“老容头,你在黄梁人生地不熟,又无亲无故,在孔县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黄梁?你的烧饼在孔县卖得好,不一定在黄梁市也有市场,万一生意做不下去怎么办?”
吃了一口烧饼还不算,温琳又伸手捏了一根咸菜放到了嘴里,吃得津津有味没心没肺,让人看了直想发笑。
小妹从外面端了两盆美味进来,炖好的野兔香味四溢,焖好的草鱼肉酥味美,连鱼刺都软了。孔县酥鱼是远近闻名的一绝,当然,老容头牌兔肉也是孔县一绝,只不过一般人没有口福品尝罢了。
老容头捉到的野兔不同于用土枪打死的野兔,土枪打死的野兔肉里会有铁砂,有时候会硌牙,而且肉味不够鲜美。老容头有一项独门绝技,他会下套,在山间或是荒地里下上一个活套,总会捉到活蹦乱跳的野兔。
再加上老容头自制的调料无人可及,他炖肉的火候又掌握得恰到好处,可以说孔县没有一家饭店在炖兔肉和闷酥鱼的手艺上可与老容头相比。当然,老容头的烧饼也烤得外焦里嫩,在孔县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在寒风呼啸的冬天的夜晚,老房子温暖如春,几人围着八仙桌团团而坐,在炖野兔肉的鲜美和闷酥鱼的醇香中,其乐融融,享受了亲情、友情和美味。
老容头没有正面回答温琳的话,抿了一口白酒,似乎在回味白酒的浓香,眯着眼睛半晌才说:“你们几个年轻人有能力有理想,也干出了一番事业,不过孔县实在太小了,等下一步孔县的盘子盘活之后,你们就会向往更广阔的天地了。”
在老容头提出要到黄梁市卖烧饼时,关允和金一佳就已经敏锐地猜到了什么,温琳在政治敏感度上还是差了几分火候。现在等老容头点明了,温琳才恍然而惊,嘴里咬着半个烧饼,一脸吃惊:“老容头,你的意思是说,孔县还会有大的变动,然后关允就要去黄梁市了?”
眼下最好的选择
金一佳目光闪动,从老容头身上跳到关允身上,最后又收回目光,沉默而深思。
小妹则依然是一脸淡淡的神情,拿过碗给每一个人盛了汤,又轻手轻脚地摆放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前。
关允很没形象地在啃一只兔腿,头都没抬,好像有多馋一样,其实他是在借机掩饰自己想听老容头点评局势的渴望。他太清楚老容头了,想说的时候,老容头会主动透露许多事情,不想说的时候,怎么求他都没用。
既然是温琳开口了,他就索性由温琳去问,自己不去插嘴,也许老容头会对温琳多说几句。
忽然感觉脚上一麻,有人踩了他的左脚,向左边一扭头,见金一佳正冲他眨眼。关允就冲她扬了扬手中的兔腿,意思是好吃就多吃点,金一佳气得冲他一噘嘴,脚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关允就感觉脚上由麻变疼,差点一咧嘴。他也知道金一佳现在不但对小妹的身份好奇加深,对老容头的来历也起了疑心。别说金一佳想知道老容头到底何许人也,他也想知道,只不过老容头对自己的身世和来历一直讳莫如深。
是人都有秘密,关允尊重老容头的隐私。
金一佳又气又恼又噘嘴的样子,十分可爱,让她精心树立的干练形象不见了,在关允面前露出了真实的小女孩神态。再仔细打量她光洁的额头、高挺而小巧的鼻子以及十分性感的双唇,想起老容头突然点评的一句旺夫,关允心中一阵猜测,老容头对金一佳印象大为改观,是何用意?
“孔县的盘子要完全盘活,还差最后一步。”老容头左手烧酒右手兔子肉,全然没有世外高人形象,倒像一个说书先生,“等流沙河大坝验收竣工,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尘埃落定,盘子就定了。”
温琳听明白了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东风西风,谁主沉浮?”
关允忍住笑,温琳不但问得直接,形容得也很有意思,老容头怕是不好回答了。
不想老容头喜滋滋地又喝了小半杯酒,哈哈一笑:“要是等来年过了春,就是东风浩荡了。但在立春之前,孔县的冬天,一直就是西北风呼啸。”
关允明白了,老容头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春节前后定下孔县的发展方向,李逸风和冷枫必走一人的话,就是李逸风走。而如果拖到春节以后才分出胜负,就是李逸风占据了上风,冷枫就要让路了。
很明确的暗示就是,冷枫想要取胜,就必须速战速决。
金一佳沉默了半天,终于插话了:“一山不能容二虎。关允,上次李永昌事件没有连累到李逸风,都怪你心慈手软。现在你必须想个办法尽快让李逸风调离孔县,要不,高效农业的计划就算落实了,实施起来也会阻力重重。如果李逸风还要坚持走工业强县的思路,在蔬菜基地旁边上马一座造纸厂,以后你的菜谁还要买?而且现在只落实了高效农业一个项目,还没有确定农业兴县的大方向,等高效农业实施到一半的时候,又突然确定了工业强县的战略,政策一变,高效农业的前景就堪忧了,到时候上不去下不来,怎么办才好?”
“关允,你也应该知道,高效农业只是农业兴县的一部分,由农业带动周边产业,包括农副业和旅游业。不管是速生杨农场,还是园林绿化农场,形成规模效益之后,也可以大做旅游文章,和平丘山的旅游相得益彰。甚至还可以和大坝落成之后的流沙河连成一片,形成山水游和农场游的大旅游。想想看,多么美好的前景,如果顺利实施的话,小小的孔县将会大放光彩。”
“只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孔县必须走农业兴县的道路。如果按李逸风的思路走工业强县的发展方向,上面的设想就只能是空谈……关允!”金一佳一气不停地长篇大论,突然提高了声音,“你还下不了狠心用力推李逸风一把,让他赶紧离开孔县了事。”
关允被金一佳的话震惊了。诚然,关于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和高效农业的投资之间的息息相关的内在联系,以及做大做好旅游文章的思路,他心知肚明,也早就清楚农业兴县的战略对高效农业和平丘山旅游前景的重要性。在李逸风不会在原则性问题退让的前提之下,借蒋雪松必将调整李逸风和冷枫其中之一的东风,顺水推舟让李逸风为冷枫让位,确实是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而且说实话,关允也不是没有办法在背后推李逸风一把并且助冷枫一臂之力的,但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他才步入官场一年多,要他和冷枫一样冷酷无情,或是让他和夏德长一样诡计多端,一切只从自己利益出发,关允还真做不到。
关允毕竟还年轻,尽管他也不欣赏蒋雪松过于优柔寡断的手法,但让他在李逸风的问题上快刀斩乱麻,也是强人所难。
金一佳够聪明,看出了关允的犹豫不决和老容头对关允的巨大的影响力,就直接当着老容头的面说出,要的就是让老容头也发表意见来点醒关允。她恨得牙关直痒,恨不得好好打关允一顿,在事关孔县的未来前景和自身利益的重大抉择面前,怎么能犹豫不定?她此次前来孔县,就是想推关允一把,让关允不能再一次错失良机。
一个男人拿不起放不下,真不够爽快,金一佳越想越气,恨铁不成钢,悄悄伸手到关允腰间,然后用力一拧……
“哎呀!”关允一声痛呼,知道是金一佳暗下黑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老鼠咬我一口。”
“老鼠不咬人。”老容头目光如炬,看出了端倪,呵呵一笑,“要我说,一佳这丫头说得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关允,你上次没拿李永昌的事件顺水推舟,是顾全大局,如果你不稳定了局势,事态失控了,固然可以连累了李逸风,也会让孔县风雨飘摇。现在形势又不同了,不能一概而论。当时只是纯粹的政治斗争,现在却是发展观的分歧,就算李逸风知道你在背后推他一把,他也可以理解你的立场。官场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同盟。”
连老容头也认定现在的形势是非搬开李逸风不可以了,关允沉思片刻,蓦然下定了决心:“师龙飞什么时候外放?”
官场中人的对话有时就前言不搭后话,表面上话题之间的跳跃极大,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不然,对话的双方都能听出内在的连接点,虽然严格上讲老容头不是官场中人,至少现在不是。
“据说,师龙飞外放是到山峰矿区担任副区长,这么推算的话,应该是明年三月份左右。”老容头微微一笑,对关允的问题信手拈来,显然早就胸有成竹,可见他去了黄梁市三天,收获颇丰。
一问一答,关允就确定了两件事情,一是老容头暗示他去黄梁之事,怕是势在必行了;二是不会现在就成行,大概要到明年三月份。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还有四个月左右。
四个月会发生许多事情,也许还会是改变一生命运的大事。换言之,孔县的前景以及高效农业的投资、农业兴县的发展思路,都将会在三四个月之内大局落定。
关允猛然一拍桌子:“春节前,孔县盘子肯定定盘。”
“你决定了?”金一佳喜出望外,“想出整治李逸风的办法了?”
“整治……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如果不是温琳在场,关允非得弹金一佳一个脑奔不可,金一佳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冲,敌我太分明,对和光同尘理解得不够深刻,“如果说李逸风和冷枫只有一人留在孔县,我会想方设法让冷枫留下。”
“好吧,不管你说得多好听,反正目的是一样的。就以你虚伪的表述,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让蒋雪松不调走冷枫而调走李逸风?”金一佳很想知道关允在李永昌事件之后,还能有什么可以推李逸风一把的妙计。李逸风不贪不色,想从经济和生活作风两个方面对他下手,没有可能。
“天机不可泄露。”关允才不会说出自己的计划,不是他自夸,现在他不管是推李逸风一把还是背后朝冷枫出手,都有的是办法。别忘了,关允好的时候是阳光大男孩,坏的时候也有令人防不胜防的手腕。
“德行,不说拉倒。”金一佳不满地给了关允一个大大的白眼,夹起一块鱼放到了嘴里,顿时惊叫起来,“嗯,好吃,真好吃!不行,我今天得多吃一点儿,庆贺一下。”
小妹温婉地笑了,眼神无限崇拜地看向了关允,温琳也是,眼神热烈而爱慕地注视关允洋溢自信的脸庞。关允却没有身为偶像的觉悟,也夹起一块鱼放到了嘴里,却一不小心卡了刺,结果又是喝醋又是吃馒头压,惹得金一佳和温琳乐不可支。
在笑声中,金一佳终究没有再提小妹的身世问题,也没再问老容头的来历。她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回京后要和容一水伯伯说说老容头,说不定还真能促成一段亲人相认的佳话……
坏事了
聚会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散。老容头喝了有五分醉意,一时兴起,又铺开宣纸写了一幅字送与金一佳,字迹苍劲而古朴,力透纸背,仿佛一世的沧桑和悲壮扑面而来。而老容头题字时的专注神情,也似乎凝聚了他一生不为人知的漂泊和往事,就让有了五分醉意的关允险些鼻子一酸流下眼泪。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寥寥几个字,短短两句诗,几乎就是老容头一生颠沛流离的写照。
关允其实很想珍藏老容头的这一幅字,就他的判断,是他认识老容头以来,老容头写得最狂放最有气势的一次。或许是金一佳提到的容一水触动了老容头的往事,才让他的字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其实不管容一水是不是老容头的亲人,也不管老容头表现得多么若无其事,老容头情绪的变化还是被关允尽收眼底。关允确信,老容头平静的心起了波澜。
一个漂泊在外的老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肯回去,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往事,也许还是伤心往事,关允体谅老容头的不易,感念老容头对他的点拨和照顾,他不会如金一佳一样口无遮拦去触动老容头的心事,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让老容头感受他对老容头的尊重。
走出老宅子的时候,已经夜色沉沉,阴天的冬夜,阴湿而潮冷。告别老容头,金一佳有了几分醉意,本来温琳要送金一佳回宾馆,金一佳却非要关允送,说还有事要和关允商量,温琳只好和小妹一起走。临走时,温琳将关允拉到一边叮嘱道:“一佳可是夏莱的表妹。”
关允笑了笑,说道:“我知道。”
“你不许犯错误。”
“我也知道。”
灯光下的温琳容颜如花似梦,让人迷离,她咬着嘴唇笑了笑:“你要是想犯错误,就冲我来,我不怕你。”
“这个……”关允被温琳的直爽吓到了,咳嗽一声,“我是县委办副主任,不能随便犯错误。”
小妹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就喊温琳:“下雪了,温姐姐,快走了。”
温琳只好不放心地和小妹走了,走出很远,还回头张望。雪花就一片片如花的海洋一样纷纷飘落,很快就成了鹅毛大雪,将温琳和小妹的身影淹没不见。
关允催促金一佳快走,距离宾馆还有几百米远,这么大的雪,冻病了可不是好玩的。但金一佳偏不走,她从未有过现在的经历——深夜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朦胧的路灯在大雪之中营造出迷离而迷幻的灯光效果,雪花如梦如诗,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让人目眩神迷。
女人大多感性,金一佳也不例外。在微醉的酒意的刺激下,她也不觉得寒冷,只觉天地之间美景无限,是她平生从未有过的体验,不由童心大发,拉住关允不走:“让我玩一会儿好不好?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在雪中发过疯。太好玩了,太漂亮了,你陪陪我,行不行?”
雪夜如画,美人如玉。金一佳的脸颊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刺激还是被寒风一激,红扑扑的,十分喜人。就如鲜艳欲滴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关允被金一佳微凉的小手拉住,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只好说道:“好吧,只能玩一小会儿,要不天太冷了,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才不会,我身体好得很。”金一佳挣脱了关允的双手,团起了一个雪球,一扬手扔出,不偏不倚正中关允面门。
关允一揉脸,雪花冰凉,钻进了脖子里面,冷得他打了一个寒战,不由大怒,一伸手就抓住了金一佳:“再敢胡闹,我收拾你。”
金一佳被关允一拉,身子收势不住,就扑入了关允怀中。她双手支撑在了胸前,似乎是有意挡住身子不贴近关允一样,微微颤抖地说道:“你,你不要耍流氓,我怕你了行不行?”
关允又笑了,知道她在假装,又松开了她:“别闹了,赶紧回去,这么晚了也不安全。”
“我就不回去,就要再玩一会儿。”金一佳跳到了一边,用力一跃,摘下一朵迎雪怒放的小花,递给关允,“我就是喜欢在雪中开放的花,不畏严寒,坚守节操,孤芳自赏,都说女人如花,如果非要比喻的话,我就是雪中红梅。”
关允接花在手,替金一佳插在发间,又左右打量一番,赞道:“不错,漂亮,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
“关允,说实话,我觉得你有点花心。”金一佳打断了关允的诗兴,歪着头取笑关允,“我越来越替夏莱担心了,她怕是守不住你,你早晚会跑到别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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