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云压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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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杰说:“钱本身没有错,既便不烫手,我也要送给嫂子。老毕能把命都献出去,我们为了他的家,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再说,钱是个啥东西?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没准儿,哪天我光荣了,也好落个一身轻。”

杜晓飞说:“你别别别,打住打住。我最不爱听的就是你最后这些话。”

宋杰说:“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既然我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也就意味着选择了随时为人民的利益而牺牲。倘若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是一个好警察。”

杜晓飞说:“好了好了,你今天是怎么了,尽说这些。我们打个出租车走吧,王忠他们肯定等我们等着急了。”说着,伸出手,向前面过来的一辆的士招了招手。

刘国权终于按着他的计划顺利调整完了领导班子。这就是他要走的第三步棋,他觉得走得很漂亮,走得很满意。该用的他就大胆起用,不该用的,他就坚决的不用。需要调整的,他就果断地做了调整。什么叫政治?这就是政治。政治就是玩人,玩好了,你可以更加得心应手,呼风唤雨,玩不好,就有可能折戟沉沙,兵败南山。真可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自从他当上市长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人们对他的态度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过去亲近他的人越发亲近了,过去不太亲近的也亲近多了。尤其是一些官场中的人,总要寻找各种理由想跟他套近乎。有的单位不太好,想调换个好单位,有的当了多年的副职,想升个正职,有的单位和职务都不错,想保位子。凡此种种,他都能理解,他毕竟是官场中的过来人,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历过?上次他退了苟富贵的礼,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震动,一些人生怕他再拿他开涮,想送又不敢送。这虽说使他失去了不少收入,但,也使他得到了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两利相衡取其大,两弊相衡取其小。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非常漂亮,也从未后悔过。尽管如此,也有一些人变个法儿来送。对此,他该拒绝的照样拒绝,该收的也照样收。既然人在官场,就必须按官场中的游戏规则来办。我的市长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用手中的钱,买来了党的权,再用掌握的权,捞回更多的钱。这话虽然难听一些,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做了投入,自然要讲回报。你觉得物有所值,舍得投入,我就满足你的要求,你舍不得投入,我就无法满足你的要求。如果你的要求过高,我无法满足,或者说,满足了你,会使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就拒收。其实,这一点大家都很明白,都在心照不宣。

这一次调班子,使他颇费脑筋的两大块,一块是市府这边,另一块就是公安那边。在市府这边,为了将白发祥提升为市政府秘书长,他只好给了原任秘书长纪元一个副地级巡视员的角色。这种提拔在官场中也叫明升暗降,职务虽高了,权力却小了,但毕竟也算给了他一个说法。财政局是一个要害部门,他当然不会再让裴得民这样的人继续担任下去了,为了安排他的人,他只好把裴得民调计划生育委员会。这样的安排裴得民肯定不高兴,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去吧,如果让他高兴了,他这个当市长的就会不高兴。在公安这边,为了把赵伟东提起来,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服了市委书记杨志清,把郭剑锋调到政法委去当副书记,这样一来,总算把该摆的都摆平了。

晚上,在黑色星期五的仙人聚包间里,于又川和一个神秘人物对坐着。

于又川说,你的事,今天市委常委会议已经通过了,等明天一发文,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一局之长了。这次,你该满意了吧?

神秘人物有点激动地说,谢谢董事长的栽培,我赵某今生今世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于又川说,什么大恩在德?弟兄们之间,还客气个啥,以后,还免不了相互照应。

神秘人物说,只要到了这个位置上,我就敢向你保证,在我分管的这个口上,绝对不会再给你董事长添什么麻烦了。以后,董事长有什么就尽管吩咐好了。

于又川笑着说,这就好,这就好。我也想集中精力抓抓沈阳路一条街的工程,不想再为别的事分心了。我听说,你们好像还要追查冷一彪的死因,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神秘人物说,郭剑锋早就对我不信任了,他们都在瞒着我,可能有这么一回事吧。

于又川说,那件事就至此为止吧。人已经死了,查来查去有什么可查的?本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让你们一查就把他搞复杂了,传到社会上,极不利于我们集团公司。

神秘人物说,请董事长放心,以后,我们只能为你们集团公司的发展保驾护航,绝不会再添乱了。

于又川说,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好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有事电话联系。说完,站起来同他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郭剑锋接到调令,一下愣了过去。他虽然有所感觉,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把他这个公安局长给掳掉了,而且,掳得不明不白。他知道,他们的行动已经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已经触动到了那张黑网。否则,他们不会来得这么快,也不可能来得这么  直接。他气得一把将调令拍在桌子上,豁地站起来,内心仿佛装满了火药,随时随地就有燃烧爆炸的可能。这一纸调令,使他更加验证了他的怀疑,也使他更加充满了对这一恶势力的仇恨。他决定要找市委书记杨志清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志清仍是么笑呵呵的,对任何人都很热情。

郭剑锋开门见山地说:“杨书记,现在案子刚有了点眉目,在这个节骨眼上调整班子,是不是有点不适合?如果组织上非要调我,等我把这个案子破了再调整,行不行?”

杨志清笑呵呵地说:“老郭呀,看得出来,你在公安上呆了几十年,真的是呆出感情来了。这都可以理解,人嘛,都是感情动物,一有感情就舍不得离开了。不过,你只离开了小系统,大系统还是没有变嘛  。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去吧,案子的事,哪天有个完呀?今天破了,明天还会发生新的案子,什么时候都没有一个了结。到了政法委,要积极配合关峰同志,把全市的公安司法工作做好。”

郭剑锋一听这杨志清就像哄小孩似的口气来哄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究竟是假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明是非?他只好挑明了说:“杨书记,这个案子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我上次已经给你汇报过,它与高中信市长的死有很大的关系问题。它牵扯的面比较广,隐藏的也比较深,如果不即早查处,必会出现大问题。”

杨志清一听这话,显然有点不高兴地说:“公安局长想的就是办案,民政局长想的就是救灾,财政局长想的是拨款,法院院长想的是惩办。是的,你们想的都没有错,因为你们站的角度就是那样的一个角度,让你们通盘考虑显然是不合理的。可是,作为一个市长书记考虑的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考虑的是全市的安定团结,考虑的是怎么发展经济建设,怎么创造优良的投资环境,引吸更多的外来客商来建设我们的边阳市。所以剑锋同志,考虑问题要从大局出发,案子的事,你也仅仅是一个猜测,没有事实根据。没有根据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这样会影响整个大局,让外面的人听到还以为我们边阳有多乱,谁还敢到这里来投资?再说了,让你到政法委去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这是组织的决定,作为一名老共产党员,你应该要想得通。”说着,他便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

郭剑锋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了一声“再见”,就出了他的门。

这种结果是他早就料想到的,调令一下来,问也是白问。况且,人家要调动,有的是理由,不想调动有的也是理由。个别人的意志,一旦上了会,形成了文件,就成了组织决定,谁敢不服从?谁不服从,谁就是对抗组织?这就是中国现行的干部机制,谁能奈何得了?他之所以找一找杨志清,就是想探一探他的口风,究竟是他迫于无奈,还是他是本来就糊涂?没想到他既不糊涂,也非迫于无奈,他只是一个和稀泥,抹光墙的高手。

回到办公室里,听到了一声“报告”,他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进来。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也是他的两个爱将,宋杰和杜晓飞。

“郭局,你真的要走?”宋杰一进门,就气呼呼地说问。

“来,坐,坐呀,坐下来说。”郭剑锋一边让坐,一边说:“调令都下了,新局长也任命了,不走能行吗?有些事,是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走了,案子怎么办?你能舍得丢下这个案子不管吗?”杜晓飞说。

郭剑锋心里一揪,这也正是他的难言之痛。但是,嘴上却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走了,不是还有你们吗?不能因为我走了,就可以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宋杰说:“话虽这么说,但是,问题可能没有这么简单。难道你不认为你的调动与这起案子无关?”

郭剑锋就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杜晓飞说:“郭局一走,这个案子能不能继续办下去都很难说。上次那个表彰大会开得就有些怪,好像已经为这个案子划了个句号。接下来郭局又被调走了,说不定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事。”

郭剑锋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你们可能会遇到一些阻力,面临的危险也将会越来越大,必须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宋杰说:“不管我们面临的阻力有多大,只要我还是一位人民警察,我就会一追到底。不论他是谁,我都绝不放过他们。”

郭剑锋说:“你们有这样的信心我很高兴,我虽然调出了公安局,毕竟还在政法战线,以后,案子上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们只管来找我。”

宋杰和杜晓飞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郭剑锋说:“冷一彪被杀案现在有没有进展?”

宋杰说:“前天,我从过去的卷宗中查到,十年前,在我市发生了一起特大贩毒案,毒头叫马起,被我公安人员发现后就前去逮捕,没料我方人员刚赶到所住的宾馆,马起已被人毒死了。马起所服的毒药与注射到冷一彪体内的是一致的。这就是说,十年前,毒死马起的人就是毒死冷一彪的人,这个凶手现在还潜伏在我市。当时,处理这个案子的人就是刚刚任命为边阳市公安局局长的起伟东,他当时曾任刑警队队长。”

郭剑锋“噢”了一声说:“有点印象,当时我到公安部去集训,回来后听他们说过,我们曾怀疑毒死马起的人就是他的上线,可能是外地的。因为主犯已死,线索断了,再也就没有继续追查。没想到这个人就在边阳,而且隐藏了十多年。”

宋杰说:“我怀疑这个人不是于又川,就是左子中。随后我又查了他们的材料。于又川和左子中是老战友,从部队上复员回来,于又川被分到了边阳市市政建筑二公司当工人,左子中回到他的老家河南,在他所在的乡办企业上班。八八年,于又川在单位下岗,就到外面去闯,干了两年,他又拉上左子中一起干了起来。这一个阶段,资料上没有详细记载,没有讲清他们具体做什么。到了九六年,他们成立了长青建筑公司,后来就发展成了现在的集团公司。八八年到九六年这八年间,有人说他们在做毒品生意,有人说他们跑黑道,反正就在这个阶段内他们  发了一笔横财,才有资金成立了后来的公司。如果能把他们的这一段历史,以及他们与马起的关系查清楚,对破获  这起案件是非常重要的。”

郭剑锋说:“这事儿,你问过赵局长没有?”

宋杰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觉得没有必要,不但问不出什么结果,反而会坏事。”

郭剑锋叹了一声说:“要吸取毕大海同志血的经验教训,当你们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还要特别警惕我们自己阵营内的人放冷箭,千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回头我给省厅的陈厅长说说,看看省厅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相关资料。以后,我虽然不能同你们并肩战斗了,但是,我还可以暗暗地协助你们。我相信,无论我们面对的敌人有多狡猾,他们归根到底还是逃不了法律对他们的制裁,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十一

赵伟东一上任,就对下属各队所进行了一次大的岗位调整,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宋杰被调了刑警队,到北郊派出所去当所长,刑警队队长由甘南路派出所的所长白发礼接任。除此之处,还有几个部室队所也做了调整,赵伟东的几个亲信都被调到了重要岗位,一些过去和他关系一般化的都从重要岗位调整了出来  。

面对这种调整,大家议论纷纷,都在背地里说赵伟东在排除异已,拉帮结派。但是,说归说,照样还得服从,照样见了面还得服服贴贴。大家都清楚,哪个单位不是这样,都是一把手说了算,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要用你,自然会找出许多要用你的理由,要是不用你,也能找出不用你的理由。当他代表了一个组织,有了话语权和决定权之后,他的话就成了党的意志的体现,他的决定就成了党组织的决定,任何个人面对一级组织的时候,他的力量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你除了服从还是服从,你要公开反对,你将会被碰得头破血流,到头来,你要求的不但得不到,就是现有的职务也会被掳掉。这就是中国的现行体制,在这种体制下,如果有一个优秀的领导执政,他将凭借着他良好的个人修养和党性原则克服这种体制所带来的弊端,如果让一个利欲熏心的人来掌权,体制将成了其孽生腐败的温床,他会打着许多响亮的旗号,来满足他的私人欲望。

宋杰自然明白这种官场游戏规则,同时他又明白,把他调出刑警队,这就意味着由“2、23”交通大案引发的一系列杀人案到此结束了,再没有追查的必要,更无追查的可能。隐藏在这个黑幕背后的元凶将永远地逍遥法外了。倘若让杜晓飞这样的出色的人民警察来替代他这个刑警队长倒也罢了,可偏偏让一个酒色之徒的白发礼来当刑警队长,无论如何都难以让他接受这个事实。他觉得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嘲弄,而是对法律的无视,是对人民群众最根本的利益不负责任的态度。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定要来一次硬碰硬,找赵伟东谈谈自己的法。即使扭转不过这个局面,能让他继续呆在刑警队他也就满足了。他不求当什么领导,只求能在一个合适的岗位上干出自己想干的事,无愧于一个人民警察的光荣称号,他就满足了。

他敲开了赵伟东的门。

“赵局长,我对这次人事调整有些看法,能不能给你谈一谈?”宋杰开门见山地说。

“说吧,有什么看法和意见随时随地都可以谈。”赵伟东的脸一下拉长了,口气有点不冷不热地说。

“我一进公安局的大门就开始干刑警,对这项工作比较熟悉,能不能继续让我呆在刑警队?”

“不行。”赵伟东口气坚定地说:“这是组织的决定,我一个人也无法更改。再说,干部在一个部门呆得久了,也需要交流,这样才有利于引进竞争机制,激活干部队伍,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宋杰说:“我这样要求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冷一彪在医院里被杀灭口,我负责这个案子,现在刚刚发现了一点线索,不能就此终止了。”

赵伟东说:“这不是理由,你可以把工作移交给白发礼,让他们继续查办。我们要充分相信组织相信党,要依靠大家的力量,一个人的作用再大,也毕竟是一个人,你要明白这一点。”

宋杰说:“赵局长,这不是我相信不相信组织的问题,我的案子刚刚办了一半,中途把我调走我觉得不太合适。如果你认为我宋杰当刑警队长不够格,我可以不当这个队长,但是,你得让我把案子办完。等办完了,你把我调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将毫无怨言。”

赵伟东一下严肃了起来:“宋杰同志,我希望你端正态度,不要以为自己取得了一些成绩就可以恃功自傲,向组织讨价还价。难道刑警队的队长就非你莫属,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干不成?你要正确的对待自己,不要把个人的作用估计得太大,把集体的作用估计得太小。”

宋杰一听,顿时火冒三  丈,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一字一顿地说:“错了,赵局长。我既没有向组织讨价还价,也没有说刑警队队长非我莫属。还有一点,我必须给你纠正一下,组织只是一个概念,它是由少数几个具体的人来体现的,对你有意见,不能说是对组织有意见。你只能代表你,你代表不了组织,组织也不是你的化身,它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赵伟东有点气急败坏地说:“我代表不了组织难道你能代表吗?告诉你,你想干,就乖乖地给我到派出所上班去,要是不想干,你就打份辞职报告,我成全你。”

宋杰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明确地告诉你,赵局长,权力,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不会长久的,你今天是有一点小权,也许明天就会从你的手中失去。如果有一天,我们彼此要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的话,我相信,第一个后悔的人就是你。”

宋杰不知道怎么走出赵伟东的办公室,他只觉得心里憋得难受,仿佛揣着一团火,随时有爆炸的危险。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把他调离出刑警队,就是要逼迫他放弃对“2、23”血案的追查。这似乎就是一个早已策划好的阴谋,先开庆功会,为“2、23”案件划了一个句号后,调走郭剑锋,然后再把他调出刑警队。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是他们早就密谋好了的。这足意说明,他们面对的对手是多么的强大,他们不仅左右着整个局势,而且还左右着他们的的命运。郭剑锋无法逃脱,他也无法逃脱。

他不知不觉来到了毕大海的墓碑前。一个月前,他们还是朝夕相处的好兄弟,没想到一个月后,却黄土一坯,天各一方,成了他永远的思念和心头的痛。“老毕,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呢?”他抚摸着老毕的墓碑,自言自语地说。他真的陷入到了一种绝境,感到孤独无望。放弃吧,他不甘心,他无法面对死去的怨魂,更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和责任,无法面对人民警察这一光荣而神圣的称号。不放弃又能怎么办?不让他干刑警,就意味着不让他继续查案了,他如果一意孤行,就是违纪。不,绝不能放弃,绝不能就此罢休。即便是剩下我一个,也要血战到底,绝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已近黄昏,整个墓地被落日的余晖泼洒得一片血红,一个身影向他远远走来,他一看就清楚那是杜晓飞。

“你怎么来了?”他背对杜晓飞问。

“你的事我全知道了。”杜晓飞说:“下午,你从赵伟东的办公室出来,我看你有些不对劲,就知道你肯定同赵伟东发生了争执。下班后到处找你,找不到,想必你肯定上这儿来了。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宋杰转过身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一阵感激,嘴上却有点轻描谈写地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杜晓飞说:“宋杰,我知道你心里很孤独,毕大海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郭局也走了,被调离开了公安局,你又被调出了刑警队。其实,我的心和你一样,也很孤独。我真想不通,为什么是这样的呢?为什么是这样一种结果?下午听到你被调的消息,我难受极了,真想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大哭一场。真的……”说着,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宋杰的心头禁不一颤,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不要为我难过了,他们这样做是怕我们继续查下去查到他们的头上,这就更加说明他们已经心虚了,已经不打自招了。他们只好采取强硬的行政措施调走了郭局,又强迫我放弃那个案子,但是,他们却忽视了问题的另一个方面,那就是物极必反。他可以用他手中的权来压制我,却无法征服我。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一个人民警察的良知没有泯灭,我就会一追到底,直捣黄龙府。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对人民犯下了罪,我就绝不放过他。”

杜晓  飞突然扬起头,泪光飞溅地看着宋杰说:“可是,我们,毕竟受人家的领导呀,他们不让查,你要硬查,能查下去吗?再说了,愈到深处愈艰难,现在线索也断了,其难度可想而知。”

宋杰说:“事情是人干的,办法也是人想的,明不能查,就来暗的。是狐狸,它终归要露出尾巴。”话说至此,他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郭局打来的,就悄悄对杜晓飞说:“是郭局的。”说完便接通了电话。

郭局说:“你在什么地方?”

他说:“在毕大海的墓  地。”

郭局说:“心里是不是有点难受?我也是,既为你,也为我自己。你的事儿我听到了,这早已在我的估计之中,没有想到他们来得这没快呀。你现在有空嘛?有?好的,你到我家里来一趟,各咱爷儿俩好好喝两杯。你是不是和杜晓飞在一起?她要是在把她也叫上,你们一块儿来。”

挂了机,宋杰说:“郭局让我们到他家里去。”

杜晓  飞说:“走吧,下一步怎么办,应该让他给我们出出注意。”

十二

杜晓飞说得没错,郭剑锋叫他们去,就是想给他们出出注意。

今天下午,郭剑锋上了一趟省城。他上省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查一查过去的卷宗,看看能否找到十年前马起贩毒团伙中还有哪些漏网成员没有被抓获。二是自己在公安上干了快三十年了,临别时,还有一些心里的话憋得慌,想找陈厅长反映反映,以便求得省厅的协助,可望边阳的问题能尽早大白于天下。

他和陈厅长是一块儿扛过枪,又一块儿同过床的老战友。从部队一转业下来,他分到了边阳市,陈厅长分到了省城,经过几十年的风云变幻,陈厅长成了省厅的厅长,他成了市局的局长,他们虽是上下级关系,但却超过了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当陈厅长得知他被调出边阳市公安局时,无不同情地说,不知老伙计得罪了哪路神仙,落了如此结果?郭剑锋说,说来话长,这也就是我这次找你的真正目的。接下来,他便从“2、23”高中信罹难开始  讲起,讲到了连环杀人案,讲到了毕大海被内奸诱骗惨遭枪杀,又讲到宋杰和杜晓飞不顾个人安危,逮住杀手冷一彪,然后冷一彪被毒而死。直讲到庆功大会,于又川成了座上宾,他被调出公安局,宋杰又被清理出了刑警队。未了说:“至于我个人的荣  辱升降是小事,事关边阳市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不受侵害,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不受破坏才是大事。老陈啊,我这次专程上省城,就是来向你这位老领导,老战友告急。边阳的公安局已经掌握在与黑势力有相连的人的手中了,如不采取必要的措施,必将酿成大患,给边阳市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陈厅长听完,长嘘一口气说:“老伙计,这就是块块管理的弊端,如果公安也能像工商税务那样条条管理,也许将会克服其中的一些不足。你所讲到的这些情况很重要,看来,边阳的问题不是孤立的,它肯定与省上的一些领导有牵连。这是一个看不见的黑网,如果硬碰,必然会触电般的被这张黑网反弹过来,如果我们掌握到了打开这张黑  网的有力证据,我们才能用另一张网将它罩住,最后来个一网打尽。我的意见是省厅暂时不介入,案子由宋杰他们继续查,当掌握了一定的确凿证据之后,你再同我联系,必要时,我们可以全力以赴,出动全部警力,来他个一网打尽。现在省厅有点不好介入,派员成立一个秘密调查组,不好开展调查取证工作,如果与市局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可能会受到重重阻力和约束。搞不好,省上的哪位领导以影响边阳的经济建设为由,一句话就给你撤了,倒反使我们被动了。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郭剑锋考虑再三,才点头称是:“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到底是省级领导,就是棋高一筹啊。”

陈厅长挥挥手说:“得得得,又来了。这次,你可再别说赶回去还有事的话,晚上,咱哥俩好好喝两盅。”

郭剑锋看来今天是推不过去了,就说:“好好好,正好来他个借酒浇愁。”

陈厅长说:“别忘了,山重水复疑无路,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说间,档案处的同志已查清了马起贩毒案件的卷宗,向陈厅长和郭剑锋报告说,十二年前,我们有一  位打入贩毒团伙内部眼线在临时牺牲前给我们提供了一封情报,其中讲道马起贩毒团伙中,有一个叫三叔的人是他的上线,此人行动诡秘,神手不凡,而且,他还有一个得力助手,阴险毒辣,十发狡猾,两人沆瀣一气,相得益彰,在黑道上不可一世。马起的下线中,有一个叫罗雄的人已被我方逮捕归案,此人就在你们边阳,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大慨现在已经放出来了。

郭剑锋听完高兴地说:“好好好,这一线索对我们破案非常重要,这次真是不虚此行呀,麻烦你们了。”

陈厅长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有需要我们协助的地方,你只管说。”

郭剑锋说:“好好好,以后免不了还要来麻烦。不过,老领导,今天的酒是喝不成了,给你留着,等下次来再喝。有一句军事术语叫兵贵神速,我得赶回去。”说着就站起来道别。

陈厅长说:“你看你,怎么不讲信用,不是说好了吗?”

郭剑锋边走边说:“下次,下次一定喝个一醉方休。”说完,人已走出门口。

在回来的路上,郭剑锋一直在琢磨着“三叔”这个人,他是不是于又川?根据风线提供的特征,好像就是于又川和左子中,可是,十二年前,于又川只有三十来岁,还不够给别人当三叔的资格。如不是他,又是谁呢?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突哗地一下,哪天门顿开。“三叔”者,乃三竖,三竖岂不为“川”?他一兴奋,就催促司机小王说,快一点,开快点。他十分清楚,要是能从这里打开缺口,同样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华容道有好多种走法,何必拘泥于一条道?还有那个叫罗雄的劳改释放人员,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要让宋档他们一定找到他,说不准从他身上可以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他听到了一阵门铃声,知道肯定是宋杰杜晓飞来了,就高兴地应了一声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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