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顾朝曦坐在上面,看着身侧的谢睿抿唇偷笑。
骡子腿短,他腿长。这一搭配,怎么瞧怎么怪。偏偏这人混不在意,挺直了身姿坐在上头的模样,仿佛底下是驰骋草原的骏马。
“姑娘,我跟你说……”小哥悄悄瞄了谢睿一眼,凑过来低声道,“找男朋友,还是得找大方的!”
谢睿五官深邃,但相比传统的藏人又显得清秀。加上他一口流利的汉语,这人会将他们认作一起来旅游的小情侣倒也不稀奇。
顾朝曦放下悄悄抬高的手腕,应声道:“你说得有道理。”
小哥面上一喜,还欲再说,就听顾朝曦降低了声调,俯身正色道:“但我看脸。”
“……”他神情麻木朝天轻哼一声,牵着缰绳只求赶紧将这对“贪财好色”之徒送到走人。
临近过年,色农集市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小商铺,有卖酸奶渣、青稞、糌粑、牛肉干、山货水果的,也有卖铜制品、编织用品和一些手工艺品的。
顾朝曦下了骡子,买了不少零食一路走一路吃,街道正中心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音乐声、喝彩声从里面传出来,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她叼着块酥油粑粑踮起脚尖,看见戴着巨大面具的人群在中间舞蹈:“这是什么?”
“藏戏。”周围人群拥挤,谢睿伸出一边手臂为她开辟出10厘米的独立空间,另一只手点了点正在舞蹈的演员说,“这个戴红色面具的是国王,代表威严;绿色面具的是王妃,代表柔顺。”
顾朝曦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你们的传统艺术吗?和京剧一样?”
“是。”身后有人撞了一下,他绷紧了身上的筋肉没有叫她察觉,“最早的藏戏以雪山江河、草原大地作背景,观众席地而坐,艺人们的唱腔、舞蹈可以随意发挥,有时演个几天几夜也不停,比天上的鸟儿还要随心所欲。”
顾朝曦听着听着,忽然想起很早以前一个昏黄的午后,讲课的老师在台上神色激动地和他们介绍一部电影——那是一部很小众很小众的电影,讲述了一个男人变卖自己所有财产买了一艘船来到尼罗河畔,顺流而下孤独表演的故事。
他在人间游历数十年,终于完成了自己对生活的全部理想。他无所谓成败,无所谓观众,他因无所求,所以无所欲。
“那不一样,藏戏有所求。”她不知什么时候说出了心里的故事,谢睿笑了下,低眉道,“藏戏一开始就是唐东杰布为了在雅鲁藏布江上修桥用歌舞说唱的形式劝人行善积德而诞生的。每一出藏戏就是一根索条、一块桥梁,一个被咆哮的江水卷入其中的生命。”
他说话时声音很轻,落在她耳里却有千斤重。
进村时那段艰难的山路又在她眼前铺陈开来,酥油茶的香气、牦牛奶的醇厚、风马旗的飘动、饶山诵经的虔诚,他们对“吉祥”的执念全部涌进她的大脑。
她第一次用一种亲近的眼光正视这片雪域高原,这个辽阔洒脱的民族。
他们被这个世界授予最艰难的生存环境,却同时拥有着世界上最平静乐观的心态。
藏戏演到了最高潮的地方,周围的人群发出快乐的欢呼。
顾朝曦仰头看向谢睿。
天色清朗,少年笑得纯粹,干净柔和的眸光像一片湖水,叫她心底的小石子直直落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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