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所有的点终会回到线上(2 / 2)
回到房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打开空调,周身不一会儿便被冷气笼罩。施梓禾不由舒展了一下四肢,却突然打了个喷嚏。意识到什么,她转身进了卧室想去洗个热水澡,却看到椅子靠背上撘着湿漉漉的大衣,便一起抱了进去。
她知道这衣服是不能水洗的,但其实已经被雨水浸的差不多,于是也便没有了顾忌,投到放了水的浴缸中,满眼的驼色瞬间蔓延开来。
施梓禾不知怎么突然想到流沙,那种要被吞噬的窒息感又攀沿而上,她楞了楞,看着水中的衣服,思绪不知又飘去了何处。
“阿嚏!”
倏地又是一个喷嚏。
胭脂,亦作“胭脂”,艳红,用于化妆和国画的颜料,指代红妆。
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的张不开,施梓禾裹着被子在床上缩成一团正瑟瑟发抖。她感觉自己应该是生病了,如果宋淇泽要是问起来自己一定说是那场雨的错,对,就是这样,不是她自己不看天气预报不带伞的问题。
果然生病的人还是比较容易脆弱的。
换个角度说是找到了个合理并且无法反驳的理由能允许自己脆弱一下,总之就是,她现在有点想打电话给宋淇泽了,不,是很想。
想着就伸出手向枕边摸去,施梓禾通常都喜欢把手机放在枕下,这样才能入睡,因为觉得这样才算是全世界的安全感都在身边了。可所有实验都是这样,控制不变量,改变变量,然后才能得到结果。才能明白,手机真真是不能分走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近乎滚烫的皮肤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施梓禾清晰地感到一丝震颤,意识清明了一些,随即摸到手机,拉入被子,费力地将眼睛拉开一条缝,按亮屏幕。
不出意外的,没有未接来电,倒是有一条短信但施梓禾懒得点开看,紧接着她又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上那张脸,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是了,这照片是自己那可爱可亲的老弟珩言硬要帮她设置成锁屏的,原话是让那些小鲜肉问她要联系方式的时候打开手机,就能帮施梓禾挡一下烂桃花了。然而她这个在珩言口中“容易惹桃花”的姐姐,到头来生个病连个端药的人也找不着。想到这里施梓禾便没了要拨电话的兴致,扣下手机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施梓禾的意识才逐渐清明了起来,随即最后一点拨电话的欲望也消失殆尽。
生病虽不是常事,但总是有发生的可能,所幸都不是什么大病。施梓禾经常一个人冲点感冒冲剂,就着热水喝下去,再窝在酒店床上睡一觉也就过去了,宋淇泽不知道,她也未想过要告诉他。而施梓禾想,宋淇泽也一定有这样的时候,只是她也不知道。都那么大的人了,谁会得个感冒满世界的说去?所以这件事上,他们打成平手。
起来,翻找行李箱侧面的袋子,不出意外地施梓禾找到了一盒感冒药,那还是她上次去和宋淇泽去康州市的时候宋淇泽塞进她箱子的。她还说自己身强体壮宋淇泽简直多此一举,却不成想在此刻竟派上了用场。至此,施梓禾也不得不略带不情愿地承认,她真是在某些地方不太会照顾自己。或许她的潜意识早有这样的觉悟,所以才说,这乏味的生活平淡如水,她这条鱼就快要溺死在水里了。但这说法现在确实是要改一改,应该说,宋淇泽才是那汪水,鱼,哪里离得开水?
施梓禾找了个杯子,烧点热水,再从床上扯了个毛毯到客厅,经过床边墙上的镜子,看到镜中人双颊绯红,像胭脂的颜色,却又不太自然,病态般的红。
就这样和衣窝在沙发上。掰开泡腾片的锡纸,拣一颗丢在水里,白色的气泡瞬间在水底炸开,源源不断的上涌,有的在途中消逝,水中顿时一片混沌不清,有的到了顶端才覆灭,激起波澜,像极了沸腾的水。
施梓禾看得有些愣怔,直到耳边的嘶嘶声停止了才弓着身子拿起了杯子,没有犹豫地仰头倒进喉咙里。这个方法是宋淇泽教她的,这样药在味蕾上停留的时间短,没有那么苦。
简直骗人,施梓禾把一杯都倒进去了然后放下杯子潇洒无比,但是没人告诉过她还有回味这件事情,苦不堪言。
之后施梓禾便紧了紧毛毯,向沙发一侧倒去,盯着头顶上的落地灯光晕放空。之后药效上来了,便又迷糊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了,在施梓禾住的这家酒店中恰好能看到华灯初上,澄澈几乎如宝蓝色的夜空还未完全沉下去,混着夕阳在天边的最后余晖,竟是一天中最色彩缤纷的时刻。
屋子里倒是全黑了下来,除了窗边投下的微弱的光亮,唯一的光源便是头顶上的一圈光晕,在她眨眼的瞬间也随着忽明忽灭了起来。施梓禾无事可做,于是又倒了杯水冲药,打算再睡一觉,这药治疗感冒的功效她不清楚,用来催眠效果倒是很好。
手机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似乎是她意料之中。施梓禾放下手中的杯子,心情愈发平静了起来。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她也没了精力再任性下去,施梓禾现在只是有点希望宋淇泽会过来找她,但也只是有点,或者她也会等病好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并不会有什么失落,能见到他就好。
对,就这么决定。
她开了免提,又重新躺回沙发上。
“我出去了一天你就没想给我打个电话?”
“……啊……”
“今天钓到了几条GROPER,我等会回酒店接你,咱们一起出来吃烤鱼。”
“……我生病了。”
施梓禾听到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接下去便是:“等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她不可抑制地勾了勾嘴角,也没说再见,就按了通话结束。然后她就坐起身开始想象宋淇泽知道自己睡了一天内心会不会有点奔溃,然后又想她得赶快好起来,不能让他再照顾她了。
然后起身,把杯子里冷掉的药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
机器运转的轰鸣声瞬间填满了有点空荡的客厅,施梓禾好像有点喜欢这种感觉,心里满满的,于是也便借着这片喧嚣神游天外。
正想到自己该找个什么理由对宋淇泽解释自己这次窝床上一天的行为,微波炉就叮一声停了下来。
喧嚣散去,整个客厅又恢复了空荡荡的寂静。
水绿,指在介于绿色和蓝色之间的颜色,波长大约为500—485纳米,等量的绿色光和蓝色光混合而成的颜色。
施梓禾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额头上覆着什么冰凉的东西,扯下来一看是条毛巾,顿时笑意在脸上蔓延了开来,顿时明白是那人来了,到了最后还是要他照顾自己。
她翻身下床,身体恢复了不少,看来感冒已经好了,只是不免有些乏力,脚步有些虚浮。
轻飘飘地走到了客厅,抬眼就看见宋淇泽站在厨房里忙碌着。身上还残存着从海边带回来的风尘仆仆,卫衣也有些褶皱。袖子被他微微挽起来,恰好到手肘上方的高度,露出一节小臂,在动作之间肌肉线条隐约可见。啧啧,施梓禾撑着餐桌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感叹,这放出去得祸害多少小姑娘,自己曾经也算是造福人类过了。
她知道宋淇泽早就知道她站在客厅,先不说厨房的噪音并不大,她自己本来就有意无意地站在了他余光可及的范围内,那么结论只有一个,他在生气。施梓禾想了想,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主动一点,毕竟是自己的确有点不懂事来着,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只是施梓禾抬脚迈步的瞬间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随即身体微微有向前倾的趋势,她好像被椅子腿拌到了,还好她够灵活,另一条腿向前踏一步,倒不至于摔倒这么狼狈。不过她还是有些懊恼,她可是没忘了要质问宋淇泽一白天不见人影也不打招呼,这样一来气势首先就弱了。
待她稳住身形,一抬头就看见宋淇泽端着两碗粥站在厨房门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随即摇了摇头走到餐桌前示意她坐下吃饭。施梓禾倒是也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拿起勺子搅动的碗里的粥,貌似随意地开口:
“白天一天都没有见着你,怎么回事?”
对面的宋淇泽一开始真的是专心致志地在喝粥,就当对面的她完全不存在一样,如今听了这话才微微一愣,缓缓抬起了头问她:
“早上给你的短信你没收到?”
她听他的这语气才突然有点意识到自己的这行为是有多无理取闹,不过随即便也坦然了起来:
“啊……好像收到过一条短信不过我没点开看……”
她说的是实话,这件事确实是起因,可她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从没有因为这件事本身而生气过。令她感到惶惑不安的是他们以信任为基础的这种越来越波澜不惊的生活正令她感到乏味和厌烦,因为她的信任,他甚至从不需要对于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做出任何解释,她曾经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像条鱼,游在海里,没有尽头。离不开,也找不到出路。
但是现在,她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太不知足了。
接着她又听宋淇泽说道:
“想着你昨晚淋雨了就让你早上多睡会儿,怕打扰你睡觉所以我就发了短信给你,说出去海钓,地址也给你了,看你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过去找我。”
施梓禾楞了楞,紧接着又笑了,自己真是傻得可以,一切皆因太信任而起,她又为何要结束在不信任上。
“正是因为淋雨了所以才生病了,因为生病了所以才没心情看短信看手机呢。”
她朝他皱了皱鼻子。
宋淇泽顿时一脸无语又无奈的笑着说道:“是我考虑不周道,下次你出门我一定会看一下天气。”
施梓禾也笑了笑,埋头喝起粥来,她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定机票回去?”
“回什么,你是玩够了,我的假期才刚刚开始。”
“我不要再吃土豆西兰花了!!”
“我做饭。”
“那好那好。”
施梓禾记得她住的那间屋子背后临着一片海,海水是水绿色的,临近岸边的地方清澈见底,她时常去那走走,偶尔会看到水中的鱼。她有时会拣上一两片贝壳,投到海里,看到溅起的一片水花,瞬间被浪吞噬,再无痕迹。
她想她的生活没有海洋这样波澜壮阔,时时浪花翻涌,毫无宁静可言。她也不希望是这样的,她反倒希望生活平淡的就如一汪池水,偶尔投下一枚石子,溅起点点涟漪,再恢复平静,亘古不变。
鱼是离不开水的,所以鱼不会溺死在水里。所以,所有的点最终都会回到那条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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