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记施珩言的高中（四）（2 / 2）

简朵朵赶到约好的地方时，九点还不到，离两人约定好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然而天公不作美，天空开始飞起小雨，简朵朵躺到一棵树下面，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秦璐，猛地记起双方好像都没有互留过家里的电话，简朵朵抬头看了看天，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小姑娘，你躲树下没用的，赶紧躲前面去吧。”说话的是五十多岁的环卫工阿姨，她身上穿着雨衣，正好心的指着前方某个咖啡馆。

“谢谢您。”简朵朵嘴里道了谢，心想着，前面咖啡馆正对着公园门口，如果秦璐到了，她肯定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她，于是用手顶着头飞快地跑了过去。

咖啡馆门口有很多躲雨的路人，简朵朵的头和衣服都不平均地被雨水打湿，此时看上去尤为狼狈，她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打开，抽出一张抖开，开始擦脸上的雨水，然后又是头发。雨势果然越来越大，只听“轰隆”一声，竟响起了雷。

“这鬼天气，一会晴一会阴的。”有路人不满的咒骂。

简朵朵心里担心着秦璐，后悔着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要个电话。

身后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门上的风铃响了起来，发出悦耳的声音，简朵朵往旁边让了让，一对年轻的情侣走过，门即将关上的时候，简朵朵听到了一首舒缓的音乐，是一首英文歌，简朵朵的英语听力一向很好，所以有一两句钻进了她的耳朵，很快被译出来。

简朵朵很快听出这是carpenters的《yesterdayoncemore》。

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拉开时，简朵朵走了进去。

这是简朵朵第一次进这里，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样，这里不仅仅只是喝咖啡的地方，因为靠墙而立的是一排排书架，一串串璀璨的珠帘将书架和座位隔开，屋里放着轻缓的音乐，让人觉得很舒心。一楼已经满座，服务员上前将她引到二楼，她运气不算差，刚到二楼，便有一处靠窗的座位上的情侣起身准备离开，服务员将她引到那处座位。

简朵朵将书包放到一边，自己坐到了里面。服务员叫人来将桌上的残留物收拾干净，又问她喝点什么。

简朵朵看了看，她不会喝咖啡，而且听说喝了咖啡晚上会睡不着觉，于是要了一杯珍珠奶茶。服务员离开后，简朵朵又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架，书架上的文有很多，大部份是杂志，还有少部分小说，有中国的，也有外国名著，简朵朵看到了可爱淘的书，封面上的女孩可爱，男孩子帅气带着痦痦的坏笑，简朵朵想到了秦璐，不免笑了笑，最终选了一本外国名著。那是简朵朵第一次看《简●爱》，也是第一次看爱情小说。

简朵朵看的这部简爱是没有翻译过来的，所以简朵朵看得很慢，也显得有些吃力，但依然挡不住她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桌上的奶茶已经开始凉了，简朵朵手指划过书页，准备翻开。突然，她抬起头来，落地的玻璃窗往街道的对面看去，电闪雷呜的天气，大雨倾盘的街道，蹲着一个人，从简朵朵的角度看去，不难看出是一个年轻的人，他穿着一身白衬衫，因为他一直蹲在雨里，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有路人撑着伞从他身边迟疑的走开，简朵朵静静地看着他，她在想：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怎么会将自己就丢在大雨中。

那个人似乎也感受到了简朵朵的目光，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对上简朵朵的，那是一个和简朵朵一般大的少年，少年慢慢站起身来，高傲的抬起下巴。简朵朵似乎还想着事情，并没有发现那个少年已经发现了她在看他。没多久，那个少年迈开步子，往咖啡馆这边走来。

等到简朵朵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见了，简朵朵起身往下张望了一番，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而就在此时，对面的椅子被拉响，简朵朵吓了一跳，看去，只见一个全身湿透的少年坐在对面，眼神冷冷的看着她。

简朵朵认出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全身上下都是湿的，水滴从他的发尖滴落，他一动不动，只盯着上简朵朵。简朵朵内心忐忑的坐回去，她伸出手去拿那一杯奶茶，手一触碰到，才知道奶茶早已经凉了。她轻轻抿了唇，埋着头，双手重新放回到书上。对面的少年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不曾从简朵朵的脸上移开，幸好有服务员上前询问他需要喝点什么，那少年没说话，服务员也一时尴尬，想着要不要就这么走开算了，就连简朵朵也猜想着服务员有可能就会走掉的时候，对面的人终于开口。

“和这丫头的一样。”

回想起初次见面，简朵朵永远也忘不掉施珩言看着自己时的表情。然而就连施珩言自己也不曾想过，眼前的这个一点儿也不漂亮，还有点像木头疙瘩的女孩，会将是自己一生的追求。他们被命运捉弄着，兜兜转转。

两人一直无话，后来雨停了，秦璐也一直没有来，于是简朵朵把书放回原位结了账就回家了。然而当简朵朵下了公交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韩让就在自己家门前站着。

韩让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应该是在听歌。他就那样笔直的站在门口，安静的听着歌。

简朵朵没有上前，她像被施了定身咒，两只眼睛就那样肆无忌惮的望着前面的少年。这是简朵朵第二次近距离看到韩让，但她没有勇气走到他面前，更没有勇气从他身边走过。

顾清溪咬着雪糕站在不远处看着简朵朵，她似乎并不急着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悠闲自在的啃着手里的雪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今天穿了一条长初，白得似雪，上身配着一件红色的长袖针织衫，之前的卷发已被拉直，此时柔顺的披在肩上，一阵风起，发丝被风带动，美得像一幅画。

青州市已进入夏末，雨水打在脸上透着凉意，她嘴里被雪糕冻得冰冷。直到最后一口雪糕被她送进嘴里，她才慢悠悠走向简朵朵。

简朵朵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见身后是顾清溪，她有些意外，喊了声：“姐。”

顾清溪展颜继续往前走，简朵朵看着她对自己笑，然后从自己身边走过，径直走到少年身后，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对着韩让的腰间轻轻一戳，少年回头，摘掉耳机，露出迷人而温柔的微笑，他的笑容刺痛了简朵朵的眼，眼睛干涩酸痛，她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

顾清溪拉着韩让的手来到她身前，说：“我男朋友，韩让。”

简朵朵不得不抬起头来扯出一丝笑，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的嘴唇上扬，然后她又听到顾清溪的声音：“我妹，简朵朵。”这话是对韩让说的，简朵朵不敢去看韩让的眼睛，她只是礼貌而微笑的招呼：“你好。”

韩让也说：“你好。”声音淡淡，听不出多少情绪。

简朵朵知道他不记得自己，当然，她有自知之明，她不是天仙美女，没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领。

顾清溪挽着韩让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声音甜甜：“别看朵朵呆呆的，但她是我们家的骄傲，成绩优异，比起她，我真的是差远了。”简朵朵看着顾清溪一脸娇羞的自嘲，和韩让眼底的宠溺。

“外面还在下雨呢，我们上去吧。”简朵朵低低说着，不再去看腻歪的两人，兀自拿卡刷开大门走了进去，身后传来韩让的声音，但简朵朵走得太快，没有听到他究竟说了什么。

对于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生，阿姨没有多说什么，而且她也不能说什么，尽管她是看着顾清溪两姐妹长大的，但毕竟是被雇佣的。

一桌的菜，全是简朵朵喜欢吃的，但今晚简朵朵似乎胃口并不好，她始终埋头头，吃着面前的白米饭，阿姨笑：“光吃米饭有什么用，还有这么多菜呢。”边说边往简朵朵碗里夹菜，简朵朵有些不好意思，又听顾清溪说：“就是就是，你今晚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简朵朵摇头，抿着唇，顾清溪也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鱼肉，而韩让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

简朵朵第一次觉得吃饭也能让人这般痛苦不堪。

饭毕，简朵朵抢着帮阿姨收拾，被阿姨拦下，“别别别，你现在上学已经够累的了，乖乖去陪你姐姐看电视去，我来收拾就好。”然后进了厨房。

顾清溪和韩让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放着切好的水果和茶水，她看着顾清溪拿着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准备喂韩让，被韩让拦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简朵朵，笑着对顾清溪说：“我自己来。”顾清溪倒也不生气，由着他，见简朵朵还站在原地，便招了招手说：“站那里做什么？过来吃点水果啊。”

简朵朵这才慢慢走到他们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简朵朵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吃苹果，但顾清溪很喜欢，她基本上每天会吃一个苹果，因为她一直坚信“每天一个苹果，疾病远离我”的说话。

“喏，给你。”顾清溪也给她插了一块苹果，简朵朵接过，却没吃。这时，她看到韩让在顾清溪耳边说了什么，顾清溪说：“还早呢，再呆会吧。”韩让看了一眼简朵朵，对顾清溪说：“我还有点别的事。”

顾清溪也没再挽留他，放下手中的牙签，起身对简朵朵说：“我送他。”然后拉着韩让出了客厅，直到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顾清溪这才意识到，她好像没有对韩让说再见。她有些机械地将手中的苹果放里嘴里嚼了嚼，最终得出结论：果然很难吃。

今晚顾清溪给她带了一个特别的礼物，自己想必是终生难忘吧。

“没有任何预兆，他成了我姐姐的男朋友。”简朵朵在日记本里写道，写着写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曾经那么多个夜晚，简朵朵躺在床上，幻想着她和韩让真正见面的模样，但始终不曾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她的初恋，还未开始，便已死去，那夜，泪水湿了大片枕巾。

从那以后，简朵朵不再去学校操场，她变得更沉默，然而放在其他同学眼里，她变得高不可攀起来，就连一向和她交好的秦璐也渐渐与她疏离起来。

进入高一的第一次考试，简朵朵发挥失误，这次很严重，严重到班主任不得不将她叫到办公室长谈。

班主任依然是位女士，比起曾经的初中班主任，这位年龄稍长，但更成熟稳重，她的问话更有技巧，让简朵朵一点儿也不觉得紧张和有压力，简朵朵也是自责的，这次她是真的无话可说。

那天，说来一巧了，简苏闻升官后，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偏巧那天他在家休息，从分数下来的第一时间，老师已将情况向他作了汇报，简苏平里日对简朵朵是很放心的，这个小女儿乖巧懂事，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所以上次考试失误，他也没说什么，然而这次，他似乎嗅到了什么，觉得有必要和女儿好好说说话。

所以简朵朵回到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简苏闻。不意外，是不可能的，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已经做好了父亲找她谈话的准备，因此换鞋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

“爸爸，我回来了。”简朵朵换好鞋进了客厅，她的肩膀上还背着书包。

简苏闻将目光从手中的报纸上移到客厅口的女儿身上，笑咪咪的说：“回来了。”

简朵朵却是低垂着脑袋，两只手绞着书包的带子。简苏闻一时有些心疼，放下报纸，语气依旧温和，说：“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简朵朵好半天才慢慢抬起头来，眼中蓄满泪水，简苏闻一怔，简朵朵显少在在他面前哭，简苏闻一直是偏疼这个女儿的，不仅是因为她乖巧懂事，更是因为和简朵朵的血缘关系。

“爸爸，对不起。”简朵朵再也忍不住，由最初的隐忍，到现在的痛哭。这几天，难受的感觉在她胸口憋了太久，她一直找不到一个发泄口，十五年，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感觉，而简朵朵却无能为力。

简苏闻哪里见过简朵朵这样，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别哭别哭。”刚才想好的一肚子话，反倒没了用武之地，但他内心更加肯定，简朵朵遇到了让她无法克服的坎。

简朵朵考试考砸了的事也就那样翻篇了，父女俩对那天的事情都闭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