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07(1 / 2)
第六十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07
帐篷内的众人关心唐俪辞的伤势,碧落宫的医师将他外衫除去,清洗了伤口,但剖腹之伤触目惊心,内里经脉错乱,内力已散,即使此番侥幸不死,唐俪辞一身武功只怕也要付之东流。铁静与齐星陪在他身边,两人心惊胆战,既不敢看他,也不敢和他说话,与唐公子坐在一处仿佛都是酷刑。
唐俪辞仍然睁着眼睛,他的呼吸极快,又轻,听着他急促的换气,成缊袍竟也兴起了一种恐惧。
宛郁月旦从衣袖里取出了一个药瓶,瓶中一粒药丸如玉似珠。这是他自己平时服用的药丸,不及少林大还丹,但聊胜于无。唐俪辞微微张嘴,甚至不要化水,就把那药丸强行咽了下去。红姑娘看他的神色,终是察觉有异,“成大侠,烦请为唐公子护法,解开穴道,他有话要说。”
成缊袍为唐俪辞渡入真气,但觉真气流至丹田便已逸散,唐俪辞一身武功来自《往生谱》,本非自己练就,最终也离他而去,仿如因果报应。听闻红姑娘所言,他拍开了唐俪辞方才被封住的穴位。
气血贯通之后,唐俪辞剖腹伤处顿时血流如注,他蓦然抬头,呛咳道,“王……王令秋……‘三眠不夜天’、‘蜂母……’”
王令秋?
宛郁月旦提高声音,“王令秋人在何处?”
红姑娘也站了起来,“王令秋可曾关好?此人是呼灯令唯一传人,很可能比柴熙谨更能操纵外面的中毒之人!务必多加小心!”
“红姑娘!王令秋不见了!”许青卜自外而来,变了颜色,“外面中毒的厢军里有他的同伙,现在外面又乱了起来,他们又从山下爬上来把我们包围了。”
唐俪辞喘了口气,摇了摇头,“傅……”
他显然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说,却越喘越急,呛咳起来,“傅……御梅……刀……呢……”
傅主梅呢?
众人相顾茫然,方才兵荒马乱,山崩地裂,傅主梅在柴熙谨的战车上受制于蛛女,然后呢?
他人到何处去了?
但御梅刀武功盖世,蛛女又已死了,也不至于唐俪辞提着一口气,非要问傅主梅人在何处吧?
“飒”的一声微响,一瞬刀光似奔洪流雪,破门而入。成缊袍挥剑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刀剑交架,破门而入之人脸色青紫,正是傅主梅!
他握着他的御梅刀,却再无御梅主清雅淡然之气,浑身上下都笼罩着蛊蛛那淡淡的金绿之色,眼神焦躁不安,他盯着唐俪辞,却又不似盯着唐俪辞。
在他颠倒错乱的世界里,不知眼前看的是什么。
唐俪辞抓紧盖在身上的衣裳,叹了一声,“主梅。”
王令秋躲在外面,以“呼灯令”的毒术控制了傅主梅。
池云是这么死的。
水多婆也是这么死的。
如今,又轮到了傅主梅。
唐俪辞将衣裳越抓越紧,看着带伤的成缊袍、孟轻雷与傅主梅交战,他微微闭目,用力咬住了嘴唇。
御梅刀划过半空,四周中原剑会诸人越聚越多,但无人能近身,傅主梅刀光流动,便是要唐俪辞的命。
唐俪辞端坐在傅主梅刀刃所及之处,三人的兵刃气劲撩动了他长长的灰发,他不言不动,仿佛只需傅主梅再近一步,挥刀就颈,他便坦然赴死一般。
一刀、二刀、三刀……
御梅刀刀如流水,流水如冰清无迹,傅主梅真力与蛊蛛之毒渐渐融合,刀风冰冷纵横,越来越盛。成缊袍和孟轻雷一开始堪堪匹敌,而后被他逼退一步、两步……
冷冽的刀风已经劈到了唐俪辞面前,几缕灰发随风而断,挽发的金簪随之坠落。
唐俪辞倏然睁眼。
他抓住了那枚固发金簪。
便在此时,一剑自另一头闯入帐篷,轰然一声刀剑相交真力对冲,整个帐篷被剑光所碎。来人白衣黑发,大步凛然,横剑拦在了唐俪辞面前。
成缊袍和孟轻雷同时低呼,“普珠方丈!”
普珠合十还礼,“诸位……同道。”他不再口宣佛号,肃然道,“普珠铸成大错,戴罪之身,早已不能任少林方丈。唐施主救我于水火,当日之事,今日之危,普珠皆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这位方丈难道不是唐俪辞当日杀上少林寺,当众掳走的吗?
中原剑会众人又是惊诧,又是迷惑。普珠被唐俪辞掳走,这是唐俪辞罪大恶极的证据,结果普珠却说“唐施主救我于水火”。
当日少林寺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普珠剑指傅主梅。
普珠身负蜂母凝霜露,傅主梅身中蛊蛛之毒,双毒相遇一照面之下,两人都即刻出了杀招。
傅主梅丝毫没有听懂方才普珠在说什么,他背心的伤口发热,他奇异的盯着眼前的僧衣人——这个人身上有东西!
而普珠同样感应得到,傅主梅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香甜。
他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两人杀招一出,劲气飞扬,身周碎石片片崩裂,地下所踩踏的岩石更加不稳定。成缊袍铁静等人匆匆将唐俪辞、宛郁月旦等人抱起,众人如亡命之徒般四散避开,只听四周尖叫频起,却是被二人搏命相杀的气流,带得山坡又崩塌了第二次。
唐俪辞瞪大眼睛,看着普珠和傅主梅。
不远处傅主梅和普珠正在生死相搏。
他们非但顾及不了自己的性命,甚至也顾及不了周围的其他人的性命。
眼前起了一阵眩晕,唐俪辞低下了头,不远处傅主梅和普珠的影子盘旋起落,他觉得眩晕,但不敢闭眼。
他被成缊袍放在地上,坐在尘埃里,眼前所见,一半是砂粒尘土,一半是刀和剑。
他不知道谁会赢。
但知道普珠……定会搏命。
一如他看见莫子如的剑……和水多婆的坐,听见自碎天灵三日方死的雪线子。
看见拔剑而起的郑玥,孤身独行的白素车。
看见玉镜山下,飞瀑深潭中的血和模糊不清的诗。
这世间……并非唐俪辞无所不能战无不胜,而是这世间总有人……为了让他“战无不胜”,赴汤蹈火,生死以抛。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