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再度被恐惧裹挟着(2 / 2)
卫兵未说出口,便是自己,也有许久、没来过这种污浊之地了。
心腹尚且活在朱门酒肉臭里,更别说他们的军官,自然更是玉粒金莼噎满喉。
“他愿意这么干,他觉得高兴,轮得到你们置喙?他不愿意,哪怕整日泡在蜜罐里,也未觉着愉悦。”方幼萍小声回怼了一句。让她反思的人还没生出来,她不是轻易能被人动摇的。
“要不是她总跑,我们会拿铁链子将她栓住吗?她没裹脚,我都没嫌弃她,若是还不跟我一条心,我凭什么对她好?人家夫妻俩都是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你挑水我浇园,你织布我耕田,她不想好好过日子,我能怎么办?”男子见对面人多势众,虽舍不得婆娘,却是无能为力。
深恨自己无用,不敢跟陌生的、身强体壮的男人撒气,又不愿意自省、承认自己又坏又蠢,便又挥拳向比自己更弱的女人:
“我看就是打轻了,若是打得再狠一点,量她也不敢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她勾搭来的,就怪我心软,一直不信娘说得她不守妇道。”
女人被拉出来的时候,重见天日,秋日的阳光没那么暖,却依旧足够令她贪恋。
她伸出手,遮挡住这遮天蔽日的光明。
意识清醒的时候少,想握住恩人的手,知道自己身上肮脏,才是作罢,内敛又腼腆地笑笑:“今日你们天神降临,是对我勇敢的颁奖。善良不值一提,可我还是不想懦弱。”
方幼萍没见过那个在她心底、播种下自由与尊严的种子的教书匠,却能透过她这双满怀希望的眼睛、看见那个先生高大巍峨挺拔的英姿。那与身高、长相都无关,亦与权势、财富无关,有些人只要站在那儿,就是一道光。
“我身染恶疾,百病缠身,恐活不了多久,还会传染给别人。你们现在将我杀了,给我一个解脱。我感激不尽,来生当牛做马,报答你们。”女人的意识再度涣散,陷入癫狂和恐惧中,抓住最后一点善意,不想拖累别人,祈求道:
“我这是我唯一的奢望,希望你们能好人做到底,按照我需要的方式帮我。我不能决定自己的生,唯独死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
她不想拖累他们,也不想继续受疾病折磨。
刘议泽与方幼萍平静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点了头。很想拯救她,但还是决定让她决定自己的生死。他救她们,不是为了成全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就是为了给她们自由和选择权。
方幼萍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因实在不知还能做什么。
“我死不足惜,只要在我死的百年之后,女人不再受压迫,不被当成猪狗和奴隶,可以自由婚恋,有尊严,那一切都值得。”女人起初还是谨小慎微,不敢用力回握面前貌美姑娘。
可不知是哪里迸发出来的勇气,或许是因着方幼萍的真挚与坦诚;或许是因着看见她这样阶层的人,都能到这种穷乡僻壤,拉一把她们这样时运不济、又不擅长投胎的;或许是人之将死,对自由还有那么点渴望……
她握着方幼萍的手紧了又紧,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再度被恐惧裹挟着:
“救我!救救我!帮我杀了他,杀死他们!这个老妇,还有这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我可以陪你们睡觉,只要你们救救我,帮我报仇,杀死他们啊!啊啊啊啊啊!!”
↑返回顶部↑